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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怎麼不鬧著要出家了。」
遂鈺:「蕭韞告訴你的?」
南榮栩蹙眉:「你在陛下面前經常直呼名諱嗎。」
「偶爾。」
話倒是聽著沒覺得心虛,但叫得太順口了,想必沒少造次。
南榮栩提醒道:「若在父王面前露餡,自己想法子圓吧。」
遂鈺變戲法似地,將從御書房取來的聖旨,平攤在南榮栩面前,說:「陛下允准我回鹿廣郡了。」
南榮栩一針見血:「放棄南榮四公子的身份,對你有什麼好處。」
「沒有王府的庇佑,若皇帝強行將你擄去,你以為鹿廣郡有多大本領,直接進宮搶人?」
並非南榮之子,王府便失去了話語權。
「可沒有南榮遂鈺的身份,王府便不再被朝廷束縛。」遂鈺收起聖旨,沖南榮栩露出一個瞭然的笑:「就算我做什麼,那也只是潮景帝需要承擔的部分。」
「哪怕被他永遠囚禁在玄極殿,只要我能近身,便有機會殺了他。」
是已成為平民的遂鈺,殺了潮景帝。
並非鹿廣郡南榮王府所犯誅九族之罪。
遂鈺:「其實……聽到鴻叔他們稱呼我隋公子,國寺奉香父王叫我阿隋,我只會下意識地以為他們在叫別人。」
南榮隋這個名字,或許並不屬於南榮遂鈺。
「大哥,你們何必在小小稱謂中計較呢。」
遂鈺細細摩挲著聖旨,落寞道:「只會讓我覺得,南榮遂鈺是不被人期待的質子。」
「拋去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現實中站在你們面前的南榮遂鈺,就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體弱多病卻喜歡製造麻煩的討厭鬼。」
他說著說著覺得好笑,可這卻又是不可磨滅的事實,便也不再在乎南榮栩是否願意聽了:「大哥,或許我並非是你們期望中的南榮隋。」
「在需要開蒙的年齡,忍受後宮無盡的欺辱,在可以建功立業的時候,被太子撿回去,強行灌輸需苦讀二十年的知識。」
「你以為蕭鶴辭就那麼喜歡大發慈悲嗎。」
蕭鶴辭也不過是覺得,輕而易舉救個質子,難得有機會獲得南榮王府上下感恩戴德。
在發覺鹿廣郡並非有所舉動,便開始利用南榮遂鈺的身份,企圖利益最大化。
獲取知識的渴望,超越了夜以繼日無休止的疲倦,所以遂鈺不覺得讀書有多苦,反而貪戀那段只有詩詞歌賦的光陰。
至少古籍不會騙人,又授以解惑,凝神靜思。
真正塑造個性,也已經是伴駕入玄極殿了。
蕭韞對遂鈺的影響,或許一生不可磨滅,而遂鈺已決定順其自然,不再刻意抵抗蕭韞的存在。
過分掙扎只會陷入無邊際的自我傷害,倒不如學會共存。
南榮栩臉色極差。
咔嚓——
批閱用的狼毫攔腰折斷,木刺嵌進肉里,南榮栩難以抑制憤怒,但多年王府給予他的教育,又使他無時不刻保持世子的恪禮。
南榮栩氣至聲音發抖:「那麼皇帝呢,從我進京起,你不斷地告訴我,你對皇帝沒有感情,只是無路可走。」
「南榮遂鈺,你想蒙蔽自己,這是你的事,我作為大哥,尊重你的決定。」
「但你將所有人當傻子,怎麼,南榮王府在你眼裡,就是只顧利益,為了和皇帝博弈,不惜將你當犧牲品的無情世家?」
「我不知道你心裡究竟在想什麼,但在我看來,你根本不想離開大都,你愛皇帝,在他的威懾之下,那個時候的你,只能選擇依附強者。」
南榮栩嗤笑:「同樣都是男人,為什麼不喜歡太子?」
「因為太子利慾薰心,過早將你送給皇帝,讓你不得不失望罷了。」
「南榮栩!」
提及蕭鶴辭,遂鈺頓時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周身氣勢隨之凜冽,冷道。
「我是恨蕭鶴辭,我恨他把我送給蕭韞,所有人都有權利詆毀我,但你們不行。」
「你們南榮王府的所有人,都不能指責分毫。」
「你們?!」南榮栩甩掉狼毫,大跨幾步抓住遂鈺衣襟,呵道:「什麼是你們?」
遂鈺譏諷道:「自然是住在鹿廣郡的所有南榮氏。」
南榮栩掌中血滾燙,星星點點浸染雪白衣衫,一字一句:「這就是你的真心話?」
潮景帝那個衣冠禽獸,將遂鈺一點點教成現在這幅模樣,南榮栩與遂鈺相處,無論何時皆感違和。
遂鈺表現出來的一切,與南榮王府格格不入。
那些寫入家規的品格,到了遂鈺這裡,是可隨意拿捏玩弄,不值錢的東西。
他早就超越那些真正的皇室子弟,更像個即將踏上皇位的儲君。
只因,只因蕭韞毫無保留地,將他塑造成了另外一個自己。
遂鈺公子眼中內斂的野心,行事作風狠厲異常的殘酷,為了達成某種目的,即便搭上性命的不擇手段,深深震撼著南榮栩。
同時,他也為遂鈺與父王的關係而憂慮。這樣一個善於朝中遊走的人,真的適合鹿廣郡嗎。
南榮栩強迫自己保持理智,他和遂鈺陡起的爭執,不過是話趕話,仔細推敲遂鈺的行為,也多半是難以融入王府的患得患失。
他深呼吸,略閉眼,再睜開時已恢復清明。
南榮栩冷靜道:「聽著,無論你有多喜歡那個皇帝,我都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