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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峰營主將周騏站在營外眺望,遠遠見從鹿廣郡的方向快馬行來十幾人。
為首的是世子親衛葛桐,那麼他身後的一定是世子。
「世子!」
遂鈺收緊韁繩調轉馬頭,急停下的戰馬仰脖嘶鳴,原地帶著遂鈺轉了兩三圈穩定平衡,遂鈺朗聲道:「軍情。」
周騏出身不高,七八歲被爹娘賣給人販,剛進賭坊做童工,西洲人鐵蹄便踏平了他所在的鎮子。當年西峰營主將從敵人手中救下周騏,本想將人安置在難民點,周騏卻鐵了心想進軍營報效國家。
數年雞鳴晨起習武,征戰百回殺敵無數,終於一步步從新兵營走到西峰營主將身邊,後來做了親衛,主將收其為徒傾囊相授。
周騏同越青一般,為王府將領之中的嫡系,卻比越青多歷練,正因如此,他職務升得也比越青更快,到了南榮栩領兵之時,已經能站在世子身後聽憑調遣。
這也拜南榮栩多般變革軍中律例,許多年輕將領都有展現才能之時,新老交替固然艱難,結果卻不錯。
如今是新世子新規矩,周騏是第一個站出來願意行軍令,並竭力勸說同僚的將領。在遂鈺還在回鹿廣郡的路途中時,周騏便已與帳下師爺舌戰群儒,與同等級的將領罵過打過多少次。
趁著火把幽暗的光,遂鈺打量周騏,周騏也是初次與世子見面,之前遂鈺召集將領王府議事,他領兵在外布防,並未入席。
與周騏這般出身的不少,雖對遂鈺立即掌握王府大權頗有裨益,與此同時也切斷了那些與各營主將毫無關聯卻富有才幹的年輕人。他們沒能出頭,大多是被頂頭上司打壓,再好的實力也比不得錯綜複雜的人機關係。
西峰營面臨的問題,其餘各營有過之無不及,要想真正改變軍內某些武將尸位素餐的情況,必須從最根本處動手,更不可操之過急。
遂鈺的調查過,兄長代父王執行軍令,用的還是父王身邊的那批老人。他們看著南榮栩長大,自然也被南榮王叮囑過,只可惜這些人如今固然能夠站在王府的角度做些什麼,卻不可能全然信賴遂鈺做世子。
從大都來,這層身份已經限制遂鈺發揮。迫使他不得不放棄使用老人的念頭,尋機找些精明能幹的年輕將領。
「五千騎兵正向鹿廣郡逼近,速度卻不快。」周騏匯報導:「我們的斥候一路跟隨,發覺其中甚至有些人並非真正訓練的過的騎兵。」
「哦?」
遂鈺啟齒:「並非訓練過的騎兵,西涼缺人?」
西涼造反預謀已久,此刻正是兵強馬壯之時,連鮮國都敢挑撥,還有什麼不能做。
不,或許最初對西涼出兵挑釁大宸的意圖判斷有誤。
先前覺得西涼挑釁大宸,不過是不希望大宸在西洲內鬥之時橫插一腳的警告,現在看來西涼根本就是想假借挑起本國爭端,趁機侵占他國領土。
西洲混亂,西涼只會被當作瘋狗,正如人瘋了那般,無論做什麼荒唐都能夠理解。
「看來我們要等待景颺王帶回來的消息,再決定是否出兵西洲。」遂鈺沉聲。
蕭季沉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麼,道:「洲楚看似顯赫,恐怕內里早已被蛀蟲吞噬,如今只剩個空架子,以至燕氏傾盡全族之力亦無法挽回。」
遂鈺與蕭季沉對視,率先跳下馬做了個請的動作。在這還是大皇子比他這個世子有說服力,就算說什麼,甚至下軍令,也得他先開口才是。
至少明面上要給蕭季沉比肩南榮主帥的權力,這樣才能引得大都那些心懷不軌的世家重新蠢蠢欲動。
時也命也,西洲休養生息的同時,大宸何嘗不在蓄力發展,兩國鼎力之姿必不會長久,始終有那麼一場仗立分高下。
一行人進入打仗等待了會,最新戰報呈上桌,騎兵已距離西峰營所駐紮的關卡不過一里。
「殿下。」
周騏將擺在沙盤之中,代表西洲騎兵的紅旗往前挪了幾步,「是否再等。」
「周將軍驍勇善戰,你覺得該不該等。」蕭季沉道。
周騏:「西洲人善用俘虜百姓的伎倆,將百姓們捆在木架上,通通堆在車中推過來做人牆……」
「你是覺得這次騎兵之中應是百姓。」遂鈺用木棒輕巧將紅旗推倒,反問:「怎麼確定是大宸的子民。」
「大宸與西洲交界處的百姓樣貌並不分明,通常很難辨認。」
蕭季沉:「殺了?」
「有更好的辦法嗎。」遂鈺攤開手,將戴在拇指的,代表南榮王府的扳指取下來,放在沙盤中央。
「西洲不過是喜歡把人的本性放在火上烤,攻擊道德與良心而已。」
「你看。」
他聲音輕盈卻也淡漠:「這不就是他們對待南榮王府慣用的手段嗎。」
因為王府能夠承受代價,所以屢試不爽,種種基於南榮軍本身過硬的實力。一成不變的南榮軍如今終於在慈悲中吃了大苦頭。
西洲人一定很高興吧。
眾人微驚,代表南榮王族家主的戒指,就這麼被南榮遂鈺輕而易舉地擺出來。戒指是南榮氏封王時的御賜,意義非凡,歷任南榮王從不將戒指輕易帶出祠堂。
遂鈺不由得喟嘆:「西洲人太高興,可我不喜歡啊。」
「那麼喜悅,無論如何鹿廣郡也要分一半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