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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我們南榮府被御史台參奏的摺子越來越少,少不了你暗中操作」南榮栩難得露出笑意,「要想人不知,還得你幫父親走一趟。」
南榮栩說的是,幫父親。
遂鈺眨眨眼:「幫父親?」
「是,只有你能做到。」南榮栩說。
越青欲言又止,不知是否該告訴世子,公子已經被下了令牌,現下也不是隨意進出宮的人了。
「那麼請大哥書寫,我幫父親送進宮,親手交給陛下。」遂鈺點點頭,下巴放在手背,身體隨著馬車搖晃。
「公子。」越青輕輕用手捏了下遂鈺的胳膊,用擔憂的眼神說。
遂鈺低聲笑著寬慰她:「我仍是御前行走,怕什麼。」
若能以職務之便,給予王府幫助,遂鈺樂意在蕭韞面前晃悠幾次。
大都,皇宮。
人跡罕至的庭院,是後宮人人聞言色變的禁地。
荒草覆蓋的小道曲徑通幽,三道連鎖的大門,塵封著悠遠的前朝痕跡。
潮景帝推開最後一扇,眼前豁然開朗之處,建築小橋流水江南風味。
同他樣貌相近的男子略彎著腰,手勾寬大袖袍,見不速之客抵達,上挑的眼角微微耷拉,嘲笑道:「兄長怎麼又來我這不毛之地啦。」
「今日可沒有煮好的茶吃哦。」
皇帝一身龍袍,胸口騰龍張牙舞爪,怒目圓睜。
蕭韞面容冷峻:「怎麼,朕來不得?」
第61章
「天下都是兄長的,自然來得。」蕭騁回身,輕聲叮囑候在廊下煮茶的小侍女,「小茶兒,快去煮一壺酸棗茶來,皇帝陛下又來我們這裡討覺睡了。」
被叫做小茶兒的侍女,朝著蕭騁盈盈福身,這便是聽到主子的話了。
蕭韞緩步往裡走,在蕭騁面前站定,略帶嫌棄地掃視了一眼地上的花:「先前便告訴過你,找個會說話的人在身邊伺候,如今養大了,本事注意拿得定,不會種花便都丟給你,究竟誰是主子?」
「院裡統共兩個人,不是她做便是我做,女孩子提不動水桶,我賦閒在家,怎麼就不能幫人家澆花。」
你管這叫家?
蕭韞冷笑:「一個聾子,一個啞巴,朕該再給你一個瞎子來,三個人搭伴燒火,湊不出一副七竅玲瓏。」
話說得刻薄,像根錐,快准狠地戳中蕭騁。
「……」
蕭騁背對著蕭韞,沒反應。
皇帝舔了下乾涸的嘴唇,隱約覺得額角青筋怦怦直跳,伸出矜貴的手,正欲扯一扯蕭騁腦後翹起的頭髮。
「兄長——」
蕭騁恰巧轉身,蕭韞手指恰巧停留在他鼻尖處,距離毫釐之間。
蕭騁愣住了。
微卷的睫毛跟著眼皮顫了顫,很快,他看到了蕭韞面龐中浮現的錯愕,兩個人原地出神。
半晌,不約而同地捧腹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蕭騁笑得直不起腰,丟掉水壺,邊笑邊走向水井。
洗掉沾染在手背上的泥,蕭騁已經聽不到蕭韞的聲音了,他笑吟吟道:「兄長難得笑笑,到了我這裡,也要繃著皇帝的儀態,未免也太謹慎了些。」
井旁立著簡單自製竹架,蕭騁用搭在架中的帕子擦了擦手,揚聲道:「茶餌,將我們昨日吃剩的糕點端來。」
茶餌便是方才蕭騁口中的小茶兒,蕭騁外出撿回來的啞巴。
大名茶餌,蕭騁起的。小名小茶兒,是茶餌自己要求蕭騁這麼叫的。
茶餌端著碗碟,順著石頭小路緩步走到廊下,踮腳碰了碰掛在燈籠旁的鈴鐺,算是給蕭騁回應了。
蕭騁雖與蕭韞眉眼相似,神態卻天壤之別。
潮景帝不怒自威,平時亦極少露出放鬆的神態,笑也極其少見。用皮笑肉不笑來形容,再好不過。
但蕭騁唇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卻比蕭韞更易惹人惱火,慣常用頑劣不恭的語氣,再配上一副狡黠的狐狸眼。任誰見了,都得略一思索,而後繞道走。
有些人開口說話,天生便是用來氣人的。
蕭騁說:「每次兄長與那質子吵架,便來我這找安慰,可我也發愁啊。」
「一個遊手好閒的王爺,誰會喜歡管皇帝兄長的家務事呢。」
「欺君之罪。」蕭騁張開骨節分明的細長五指,放在眼前晃了晃,嘆道:「我只是個聾子,兄長何必要對著一個聾子,討論一個少年人心中是如何想的呢。」
「畢竟,兄長所言大半,我都聽不到。」
「還得裝模作樣地點點頭,說我聽懂啦,兄長勿要擔心,小孩子都這般鬧人。」
「那個燕羽衣——」
蕭騁話鋒一轉:「給南榮遂鈺遞刀,西洲人還真是不把對手當外人呢。」
「你看見了。」蕭韞走到蕭騁身旁,挨著他坐下。
兄弟二人身量差不多高,蕭騁將身後的毯子拿過來,攤開,遞給蕭韞一角。
蕭韞沒接,反而蹙眉問:「耳聾又嚴重了。」
「沒有。」蕭騁泰然自若,「兄長為我尋的藥,我時刻都帶著,只是些前日出宮去極寒之地轉了圈,現下身子有些冷,還沒緩過來。」
「放心,有小茶兒在,死不了。」蕭騁捻起糕餅,「諾。」
蕭韞沒心情吃,略瞧了眼蕭騁發青的手背:「公主送嫁,你認為選誰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