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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鈺活動一下午,上下山著實費力,於是哦了聲,再次從葛桐身旁飄過。
徒留院中葛桐獨自凌亂。
葛桐:「越青,不是要說王爺他們已經……」
越青聳肩:「山路雖好走,但公子不喜活動,沒見公子已經神情呆滯了嗎,此時對他說這些有什麼用。」
「可此時不告訴公子,萬一被嚇到。」葛桐掙扎。
越青語重心長:「葛大哥,不管我們的事,不要多管閒事。」
遂鈺一路奔往廚房,廚房門虛掩著,裡頭傳來說話的聲音。按理說,此時後廚應當無人,做膳的廚子也是寺里的僧人。
遂鈺疑惑,聽聲有些熟悉,音調卻有異於僧人們的靜謐,可究竟是哪聽過此等洪亮如鐘的聲音。
湊近些,裡頭的人又說話了。
「聽世子爺信中說,四公子飲食清淡,得少放些鹽。」
柿子?什麼柿子?
「那小子嘴裡沒一句實話,八歲就知道騙他爹,如今問他遂鈺如何,信中偏要遮遮掩掩不肯說實話。」
「您好歹也是王爺,不在院裡等公子,偏要來這烙餅。您說您烙的餅,公子又沒吃過,屆時再被您嚇著。」
南榮王被師爺氣得不輕,罵道:「這小子見過世面,還能被我嚇著?」
遂鈺當即推門而入,灶台朝外,恰巧與屋裡烹飪的二人直面。
中年男人身著玄衣,被身旁的人稱作南榮王。
遂鈺看到右側衣掛上孤零零的斗笠,立即明白了。
沒有預想中的激動,更無血親相認的淚流滿面。
遂鈺冷道:「原來是南榮王。」
「南榮遂鈺見過南榮王。」
年輕公子單腳後撤,恭敬地向南榮王行禮。
這並未令南榮王感到高興,反而面色驟變,周身氣勢盡露,空氣幾近凝固。
他的嫡幼子,原本該稱作南榮隋的孩子。
如今以南榮遂鈺的名字,向他行了臣下禮。
第69章
舉著鍋蓋的軍師愣住了。
他們對四公子的印象,從越青信中了解,又得世子家書,皆以為此次相見,當是兒子老爹相擁而泣,一派祥和的場面。
沒想到局面竟如此尷尬。
做兒子的向父親行了個臣下禮,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這幅情景,軍師多年前陪南榮王抵達大都述職時見過。
那年,皇帝身邊並沒有御前行走,是禮部帶人來迎接的。禮部恭恭敬敬將王爺迎進大都,四公子神態舉止,相似非常。
遂鈺冷靜道:「父王舟車勞頓,烹膳這種小事,就叫底下的人來做吧。」
沙場縱橫,半生戎馬的南榮王,南榮明徽哪裡遇見過這種熱臉貼冷屁股的場面。
白日見到遂鈺,遂鈺那張極似王妃的臉,明晃晃地在南榮明徽眼前晃悠,南榮明徽想以袖箭打開話匣,沒料到遂鈺謹慎,立即與他拉開距離,手按著短刀沒鬆開。
袖箭弓弩,本就不是什麼軍機,民間也時常議論,將西洲與大宸作比較。
本以為父子初見,該是熱淚盈眶,皆大歡喜的場面。
但遂鈺太冷靜了,甚至讓開通道,對南榮王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下巴微揚,卻斂著神色,一副儘管我們是父子,我卻與你不熟的模樣。
「你母親叫我帶了些……」
「公子。」
暗衛神出鬼沒,驀地出現在遂鈺身後。
未及遂鈺回頭,南榮王大跨一步,沒用多大力氣,便輕而易舉將遂鈺扯在身後,冷道:「何事不可等明日再說。」
遂鈺被父王攥著手心,眼皮顫了顫,默不作聲地用另外一隻手掰開桎梏,輕聲說:「他是陛下身邊的暗衛,父王,想必是找我有急務。」
「你說吧。」遂鈺又向暗衛道。
南榮王戰神威名無人不知,暗衛被南榮明徽緊緊盯著,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武器抵住了喉嚨,他略咽了口唾沫,雙肩如扛兩座大山,頂著壓力道:「將軍府的人到了,陛下不見,明日早朝也停了,得由公子送些要緊的文書去內閣。」
只是送文書這麼簡單嗎,內閣文書固然重要,卻並非不可由他人傳遞。
遂鈺沉聲道:「知道了,我即刻啟程。」
「父王,兒子公務在身,越青與葛桐皆在禪房,待會便由他們帶您回府。」
「陛下只是叫你儘快回宮,上柱香的時間總能騰出來吧。」南榮王並未制止遂鈺離開,話是對著遂鈺,卻也給暗衛聽。
暗衛保護遂鈺多年,知道這位主子大事從未出過紕漏,行禮悄然匿於林,留給南榮王帶公子上香的時間。
遂鈺望著暗衛消失的方向,出神片刻,跟上父親的步伐。
父子二人一前一後,遂鈺踩著南榮明徽的影子,儘可能拉開距離,直至南榮王說:「我們王府殺伐過重,上香也僅只是心理安慰。」
遂鈺:「父王也信神佛嗎。」
「你二哥信這個。」南榮明鵬提及老二便止不住搖頭。
南榮臻左手佛珠,右手霸王槍,上陣殺敵還得先敲幾聲木魚……仿佛敲完就能止住殺孽似的。
「哦,那可得替二哥多燒些贖罪。」遂鈺自然而然道,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南榮王停下腳步:「燒香都是燒給活人看,你覺得我們是在燒給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