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頁
他回頭,南榮遂鈺沖他揮揮手。
這樣的人,能在後宮中脫穎而出,難道真因美貌而生嗎。
美貌恰恰是最便宜的東西。
小廝:「可他平時那般做派,陛下來信他也藏著掖著,上次奴才見陛下送來的珍寶,他私吞了不少呢。」
「你在我身邊伺候了多久。」蕭季沉忽然說。
小廝:「回殿下,小的自殿下回大都後,便被皇后娘娘指到殿下身邊。」
……
接替葛桐的是越青,先前負責後備補給。
糧草被中斷,便只能繼續向前打,抵達下一座城才有的吃。偏偏鎮守珀州的人是支持西涼王室起兵的魏氏。
「主將魏士叢,半月前從皇都調往珀州。」越青攜情報而來,沒顧得上喝口水率先匯報導。
「也是滅燕氏元兇之一,燕氏族長便死於他手,公子,他……」越青遲疑。
南榮步棲道:「如今情形,我們不一定打得過。」
「西涼早就知道邊境定然保不住,便在我們攻打前提前放棄,再用魏士叢與邯州前後夾擊。大皇子帶著部分人後撤,就算能擋得住邯州,運送糧草的馬道暢通。」
「我們沒有時間。」
西涼放棄邊境,將百姓性命棄之不顧,自然也不會留下糧食與珍寶。珀州內外被翻了個底朝天,就連百姓也面臨缺糧的危險,難不成真如盜匪般打家劫舍嗎。
這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戰爭之中的犧牲品,遂鈺下不了手。
再多的兵法,也沒有一本能夠告訴為將者,斷糧之後該如何突出重圍。
遂鈺喉頭滾動,聽見南榮步棲說:「只有奮力。」
「與其餓著肚子打仗,不如吃飽了和他們血拼一場。」
「……那麼。」
「那麼就把所有糧食拿出來,讓大傢伙吃飽喝好,請珀州有名的戲班前來唱幾曲。」遂鈺從桌旁箱中找出巴掌大的檀木匣,長發自肩頭滑落,他攏過發尾纏繞的銀質薄片,輕輕放進檀木匣的鎖眼中。
咔噠——
盒蓋自動彈開,其中是臨行前蕭韞交給他的聖旨。
南榮步棲失聲:「這是。」
將聖旨平攤於桌面,除了加印玉璽處被蓋過章,其中竟無一字。
所有人都以為南榮遂鈺從皇帝那裡得到的,是出兵西洲的旨意,但潮景帝所交託給南榮遂鈺的,卻是比兵符更貴重的東西。
倘若皇帝駕崩,這道聖旨便可作遺詔。
在邊境打仗,蕭韞很清楚被人百般掣肘的侷促,就算南榮軍願意信任遂鈺,捨得將性命全部交託於新的主將,但其他州未必肯
「若有需要,陛下允准我隨時從各州調兵。」遂鈺往硯台中倒了些茶水研墨。
「如果我們能夠得到各地軍營的支持,或許蕭季沉那邊能夠儘快連通糧馬道。」
天下看似一體,實則紛亂割裂,自秀州起,卻不知以何為終結。
「不能用!」南榮步棲猛地衝上前奪筆道:「遂鈺,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此戰勝,南榮氏功勳加深,若敗了,你就是叛國謀逆,家中所有人都已經為了大宸折進去了,難道你還要——」
墨跡順著遂鈺掌腹紋路逐漸向外擴散,遂鈺用牙齒咬住上唇,刺痛清晰地直抵神經。
數月的殫精竭慮,導致他的意識始終處於岌岌可危的狀態,口鼻咽喉時時上火潰瘍,喝了多少祛火的湯藥都不濟事,後來他也就這麼含糊地過,不再用藥上心。
「蕭韞他信任我。」
「我看你是瘋了!」南榮步棲罵道:「為了個男人?!」
「是,為了蕭韞。」
「他相信不了任何人。」
遂鈺輕聲慢語,細數道:「先帝想了結他,他的同胞兄弟們幾乎殺了他,他的兒子正在殺他,一力扶持的寒門勾結世家索他性命。」
我知道我是瘋了,遂鈺想。
遺忘後宮苟活的歲月,磨滅那麼多苦難的痕跡,他全身心地投入進蕭韞一力創造的天下中,在朝局裡感覺成為他手中劍,掌上刃。
用頂珠救他性命時,遂鈺便覺得自己無藥可救。
他想教會蕭韞什麼是信任,什麼是世上最珍貴的感情。
聰妙皇后沒有來得及告訴蕭韞的,他便走過山川江河,把見聞都寫進故事裡,回去講給蕭韞聽。
他走不出的大都,他替他看。
十日後,調配部隊支援南榮軍的聖旨連貫三州,唯有一州給予答覆,卻因必經之地經過邯州而難以通關。
蕭季沉遇刺,秀州種族餘孽在邯州的幫助下,屢次夜間偷襲,幸而皇后為護蕭季沉安危,將族中精銳盡數安排於邊境之間,尚能支撐片刻。
密報傳回南榮軍,一室寂靜,幕僚與將領們等待首座王爺的決斷,遂鈺單手撐著前額閉口不言。
珀州城門附近荊棘密布,魏士叢加派人手工事防禦,戰線橫貫數里。
燕羽衣率兵接連奪回失地,捷戰頻至,西涼不會再給大宸更多時間,而南榮軍也經不住這般看似無休止的內耗。
遂鈺淡道:「珀州的戲班……哪個最有名。」
「將士們辛苦多日,明日吃頓好的。」
「聽戲,吃茶,唱曲。」
「再來幾口燉煮軟爛的骨頭肉。」
之後就……
抄起傢伙什,與西涼人一決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