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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昨夜來過,告訴了我許多成為太子需要做到的事情,做太子真難。」蕭鶴辭笑笑,「記得當初你我一同在書院學習時,先生曾說過……」
「太子殿下,要戴冠了。」遂鈺提醒。
戴冠有戴冠的規矩,就像食不言寢不語。
趁著蕭鶴辭戴冠,遂鈺走到案前端起湯藥,草藥特有的苦澀清香入鼻,他抿唇說:「禮官封祿泉大人帶著聖旨來,但宣旨的人臨時換成了臣,還請太子殿下勿要介懷。」
封祿泉乃宗室子弟,母親是前朝長公主,由他擔禮官再好不過。可惜封大人昨日崴了腳,進出都得用轎子擔著,哪裡還能引太子走過連接著前朝後宮的桂街,前往冊封之禮的廣場。
遂鈺晨起被人從床上拉起來,迷迷糊糊地看著皇帝走進自己的房間。
蕭韞似提溜小雞崽般,強行拖著遂鈺去洗漱。
「臨危受命。」遂鈺想到美夢被蕭韞打破,忍著不打一處來的氣,鎮定道:「還望太子殿下見諒。」
太子金冠之中盤踞著四條鑲嵌寶石的蟒,遂鈺靠近蕭鶴辭,順手接過宮人手中的禮服。
宮人稍一猶豫,「大人,還是讓奴婢來吧。」
遂鈺眯眼,詫異道:「哦?」
「都退下,本宮有話要與遂鈺大人講。」蕭鶴辭與遂鈺一同長大,很清楚遂鈺露出這種神色語氣時會做些什麼,他及時遣散宮人,須臾,宮人全部退至殿外。
他才道:「用早膳了嗎?」
遂鈺動作極輕地將禮服披至蕭鶴辭肩頭,他離蕭鶴辭極近,近得幾乎能聽到他的呼吸,察覺他心臟飛快跳動的聲音。
遂鈺:「臣幼時與太子殿下一同進書院學習,感念太子悉心照拂,才有今日活著站在太子面前的遂鈺。現今太子貴為東宮之主,臣也得了個御前的清閒差事,臣不知該如何感激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
「不如——」
遂鈺語氣染上幾分笑意,眼眸之中瀲灩著歡快之色,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太子,盯的蕭鶴辭神色逐漸不自然起來,趁他分神時順手抽走他禮冠之中的髮簪,毫不猶豫地朝著蕭鶴辭肋下三寸刺去。
「……」
蕭鶴辭臉色驟變。
「遂鈺你——」
遂鈺眨眨眼,加重右手力道,髮簪更深入幾分,無辜道:「各宮送給太子妃的賀禮已經擺在偏殿,而現在……這是臣送給太子殿下的賀禮。」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遂鈺一字一句道:「臣祝太子殿下壽與天齊。」
粘稠的鮮血在玄色裡衣中並不明顯,卻順著遂鈺的手指,蜿蜿蜒蜒的似一條小蛇般盤旋而下,浸潤銀色雲紋的袖口。
遂鈺將目光挪向蕭鶴辭的傷口,神色憂傷惋惜:「不知太子殿下的傷藥是否還都放在檀木櫃第二層,臣就在殿外候著,半個時辰後會在封大人的見證下,宣讀冊封太子典禮開始。」
即使不看太子的臉,遂鈺也能想像到他的表情究竟是如何難看與扭曲。
跨出寢殿的瞬間,他聽到殿內傳來太子壓抑的忍耐聲。
侯在殿外的宮人皆不敢瞧遂鈺的臉色,遂鈺的目光從他們頭頂掃過,這群宮人才敢跪著稍稍抬頭,趁遂鈺不注意時用餘光輕瞄幾眼。
東宮裡的人,遂鈺認識不少,原先從皇子府跟來的幾個跟他關係甚好,不過自遂鈺跟了皇帝後,也沒人敢跟他來往了。
趨炎附勢者攀涌而上,反倒是那些真心以待的人小心翼翼恪守本分。遂鈺覺得他們之間本不該如此,但再多的朝夕相伴,一照東窗事發,也只不過是皇權之下的一縷冤魂
遂鈺徑直從他們讓開的那條道走過,下一秒,殿內傳來什麼重物倒地的聲音,跟隨太子十幾年的老嬤嬤頓時想到了什麼,緊接著太子又喝道:林嬤嬤!
林嬤嬤反應極快,第一個提著裙子踉蹌跑了進去,同時命令宮女緊閉殿門,不准任何人出入。
宮門闔上時,遂鈺忽然回頭瞧了一眼,恰巧與林嬤嬤那雙渾濁的雙眼相對。
林嬤嬤來不及說話,匆匆閉門。
蕭鶴辭緊緊用手按壓傷口,臉色瞬間慘白失去顏色,他顫抖著腿緩慢跪坐在地上,避免血液浸染禮服。這樣不僅毀了冊封典禮,更會毀了他和遂鈺的前程。
血順著指縫逐漸浸染全掌,蕭鶴辭頭也不抬地對林嬤嬤說:「將止血藥與保心丹拿來。」
林嬤嬤怕見血,聲音顫抖著問:「怎麼會這樣,怎麼遂鈺公子進來後將太子殿下傷成這個樣子,待會太子殿下還得完成冊封典禮,這可怎麼能撐得住啊。」
話雖慌亂,但林嬤嬤手速極快地將止血藥取來,並端來一杯溫水供蕭鶴辭服用保心丹。
蕭鶴辭將保心丹壓在舌根下,脫掉外衣將裡衣團成一團死死壓住傷口止血,林嬤嬤端來清水擦拭著地面的血漬。
前些日內務府說是要給東宮鋪地毯,太子覺得天氣熱沒同意,幸好血只是流在了能夠輕易擦拭的地面,倘若讓別人知道——
林嬤嬤問:「太子殿下可有什麼要吩咐奴婢的。」
「當年將遂鈺送與父皇,總是我愧對他。」
蕭鶴辭嗤笑道:「如今別說是用髮簪傷我,恐怕他方才換的是刀,我也得受著。」
林嬤嬤看著蕭鶴辭長大,心疼道:「即使是養的小貓小狗,也該知道心疼善意餵養他的人,遂鈺公子如此心性,當真是愧對太子殿下當年救他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