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頁
蕭韞是對他好,但這份好就像是對貓貓狗狗那樣,喜歡的時候招來逗弄,不喜歡的時候掐著他的脖頸,要他哭,要他死,要他備受折磨。
這種生殺奪予被別人抓在手上的日子,遂鈺過夠了,也不想過了。
鳳冠壓的他幾乎抬不起頭,他整個人的體重都由蕭韞支撐著,蕭韞輕輕撫摸他的側臉,喟嘆道:「真美。」
體弱多傷對于美人而言,是一道不可消磨的脆弱的痕跡,即使暫無大礙,那份若有似無,像是要隨風而去的單薄,始終會蒙上一層令強者忍不住欺凌的快感。
蕭韞不止一次地控制不住自己,他想將遂鈺藏在高閣之上,揉於骨血之間,讓他永遠無法離開他的庇護。
南榮家的名頭太響亮了,南榮栩傳信回京的消息一出,蕭韞久違地感受到了震盪胸腔的危機感。
遂鈺也是會跑的,他會被帶去他目不可及的地方,他會做他最想做的,例如去廣袤的草場策馬,喝著羊奶酒,夜間與將士們圍著篝火談天說地,豪邁暢飲。
亦有傾慕他的姑娘邀請他跳舞,在火焰的映襯下,紅著臉問他能不能娶她。
或者……
或者遂鈺遇到自己喜歡的姑娘,用盡他教授給他的才能,花空心思地奪取心上人的歡喜,夜間躺在草垛上,遙望天邊星河,再也不記得大都內還有一個叫作蕭韞的人。
蕭韞湊近遂鈺,偏著頭好讓遂鈺完全看到自己的臉,說:「朕只是不知該如何對你好,遂鈺,原諒朕好不好。」
「好。」
遂鈺答應的速度出乎蕭韞意料,輕易的好像是尋常吃飯那麼簡單。
其實蕭韞只是想得到他的順從而已,偶爾的僭越也是允準的,不過不能多,多了皇帝便覺得他不好管束了。
頭頂的重量一輕,連帶著肩膀承擔的壓力也一併鬆懈,遂鈺被蕭韞抱在懷中,聽到蕭韞欣喜道:「朕知道你最乖了,想要什麼,想要什麼朕都給你。」
遂鈺喉頭滾動,張了張嘴,說:「臣想休息。」
「好,好好好,朕親自為你鋪床。」
翌日。
遂鈺同南榮栩一同下朝,回府途中,南榮栩見遂鈺沉默寡言,眼下青紫明顯,道:「昨夜未休息好嗎?」
「沒有。」遂鈺搖頭,掀起車簾向外望,恰巧巡防營的一隊人馬從他們車邊經過,道:「太子親自去驛站接西洲使團進京,那日燕羽衣專程來找我的不痛快,大哥也當心些。」
南榮栩笑了,「西洲燕氏向來桀驁,就連皇族也無法約束一二。」
「那我們呢。」遂鈺收回手,平靜道:「南榮氏呢。」
「鹿廣郡和他們不同。」
「燕氏效忠的是皇室,皇室無恙便是他們的使命,而我們南榮一族,維護的是天下百姓的安危。」
遂鈺:「所以我們就要受皇室壓制,受盡欺侮嗎。」
南榮栩略蹙了蹙眉,奇怪道:「皇帝又懲罰你了嗎?」
上朝時也沒看出皇帝有何氣惱,反倒是看得出極為照顧遂鈺,遂鈺記錄不及,皇帝甚至數次停下聲音,緩和語氣,等遂鈺抄寫結束,方才繼續同百官商議。
皇帝對待遂鈺的態度,比南榮栩想像的好得不止一星半點。
回府用過午飯,遂鈺陪著褚雲胥坐在院中曬太陽。褚雲胥學了幾道大都風味的糕點,樣式精緻小巧,遂鈺一口能吃兩三個。
「咳咳。」褚雲胥清清嗓,說:「來大都的這些日子,不少官宦人家邀請我做客,你大哥挑了幾家與我們親近的,前幾日我去了督查院辜老大人家,他家長孫女今年及笄,樣貌極好。阿顏,快把辜小姐的畫像拿來,叫四公子看看。」
阿顏忍著笑,將一直抱在懷中的畫軸攤開,「公子請看。」
遂鈺:「……」
「我還小,不想議親。」遂鈺痛苦道。
「你大哥像你這個年齡,早就成家立業了,已經不早了,該相看適齡女孩子了。」褚雲胥說。
遂鈺:「二哥也沒成親。」
「你二哥是個不折不扣的武將,自然成親要遲些,但親都定了好幾年了,還愁成家?家裡還是希望你能儘早安定,又不會武功,也不指望你提槍上陣,屆時替你幾個哥哥姐姐照顧父親母親,我們在前線也好放心些。」
這話將遂鈺架著,怎麼說都是遂鈺的不是。
遂鈺斟酌片刻,小心翼翼道:「如果我也能上陣呢?」
褚雲胥用不可思議的表情,回頭對阿顏說:「阿顏,我們遂鈺真是長大了,連劍都提不起來還想上陣殺敵。」
阿顏憋不住笑,險些伏在越青身邊直不起腰,越青替阿顏笑出聲,道:「回世子妃,公子今年才學會御馬,恐怕,恐怕御劍……噗。」
這家實在是沒法住了,遂鈺蹭地起身,連帶著畫軸一道滾落至地面,說:「下午還有公務,小弟告退。」
三步並作兩步,遂鈺落荒而逃,身後的銀鈴般的笑聲越發囂張。他下午坐在公主府盯著蕭稚做女紅,耳邊仿佛仍能聽到褚雲胥與越青她們的聲音。
第37章
蕭稚用小剪剪斷絲線,換了根橙紅色的絲線,裡頭摻著金絲,「怎麼了?」
遂鈺不耐煩地將手邊涼透的茶水灌進肚,「險些被壓著相親,你在郊外山莊,就是那個帶溫泉的,給我住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