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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韞才下轎輦,便聽到殿內傳來怒喝,緊接著,一道黑影從門口閃出來。
「皇兄,他平日便是這樣對你的?」蕭騁發冠略帶凌亂,身後的陶五陳抱著一塊軟墊。
顯然蕭騁在遂鈺那吃了虧。
蕭韞笑道:「他用枕頭砸你,不知道躲嗎。」
「躲?」蕭騁冷笑。
怎麼會有人直接抄起腳凳砸人,手邊沒什麼硬物件,才捨得將枕頭丟出去。
蕭騁咬牙切齒道:「皇兄沒被砸死,可真是萬幸。」
平時遂鈺發火,蕭韞大多不在身邊。御前行走時常早起,得跟著皇帝一道早朝,遂鈺雖不服管教,但對得來的差事分外在意,雖也有起床氣,卻不多。
蕭韞要往寢殿走,蕭騁心有餘悸,腳底飄似地拐去正廳用膳。
殿內重回寂靜,床幔掀起一個小角,纖細的手腕搭在床邊,手指自然蜷起。
皇帝俯身撈起埋在綢被裡的遂鈺,說:「該起了。」
殿內幽暗,分不清白天黑夜,遂鈺聞到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用遲鈍的腦子略想了想,覺得他應當是下朝了,說:「早朝……」
「結束了。」蕭韞邊說,邊用被子將遂鈺裹起來,免得初春著涼。
他握著遂鈺的長髮,在手中繞了個圈,以免他重新躺下時壓到頭髮。
蕭韞:「新來的那個行走不怎麼會做事,朕晨起把他打發了。」
「嗯。」遂鈺集中不了注意力,迷迷糊糊地聽不懂蕭韞說話,只好嗯嗯地下意識應答。
「公子行行好,在朕找到新的行走前,在御書房再做一段時日如何。」
皇帝悶笑出聲,掐了下遂鈺的臉頰,又揉揉他的耳垂。
遂鈺暴躁道:「方才在殿裡閒聊的人。」
「殺了他,餵狗如何。」蕭韞說。
蕭韞叫蕭騁去御書房,是要與他商議些公主和親的瑣碎,並非要他長驅直入玄極殿。
蕭騁在飯桌上不服兄長管教:「在御書房找不到皇兄,自然得來玄極殿看看。」
面色陰沉的遂鈺握著湯勺,冷道:「原來是景颺王殿下。」
前夜才問過蕭韞人在哪,皇帝倒是好速度,不知道的還以為蕭騁也被他藏在宮裡——
遂鈺愣了愣,脫口而出:「你一直在宮裡?!」
蕭騁用看傻子的眼神對待遂鈺,單手撐著下巴靠近,彎眸道:「怎麼,小公子在宮裡長大,竟也不知大內有在下這號人嗎。」
此人與蕭韞長相相似,卻不見半分皇親國戚的穩重,倒像是什麼勾欄瓦舍的浪子。
骨相極好,卻輕浮至極。
遂鈺擰眉,低頭看著蕭騁無限靠近自己的姿勢,說:「景颺王自重。」
「你是皇兄的人,本王自然不會對你做什麼,南榮王府出美人,本王只是好奇而已。」
「……」遂鈺額角青筋突突直跳,微笑道:「既如此,景颺王便多看幾眼,日後再好奇,恐怕也沒機會了。」
蕭韞覺得有趣,從旁觀望,頗有看熱鬧的架勢。
遂鈺入玄極殿後,即便是太子,也難免得在他這小心翼翼。狐假虎威,擺著皇帝身邊近臣的架勢,為自己謀了不少利。
蕭韞閒來無事,將遂鈺近年收的禮一盤算,可不就是玄極殿庫里多出來的那些。
世間難尋的珍寶,被遂鈺當做尋常玩意使用,壞了便丟,或是興起賞給下人
若在南榮王府,恐怕南榮王也不會縱著幼子胡鬧。
遂鈺口味清淡,多數是因病不可食辛辣。飯桌上除了他眼前的幾道小點,大多辛辣酸爽,應該是蕭韞專程準備給蕭騁的。
遂鈺隨口問:「景颺王殿下的口味倒是獨特,大清早食用辛辣,也不怕脾胃燒得慌。」
蕭騁淡定道:「此刻晌午,公子賴床不起,現下不分時辰,倒不如請太醫院前來診治。開些清心明目防肝火的茶,治治起床的毛病。」
啪——
遂鈺將碗筷重重扣在桌面,深吸口氣,強笑道:「殿下有自己的住處,若覺得臣不順眼,盡可離開。」
「本王姓蕭,自小在皇宮長大,這玄極殿起初是母妃所住,怎麼來不得。」蕭騁挑起蝦仁,故意放進遂鈺碗中,拱火道:「公子來大內做客,我必定代皇兄盡地主之誼。」
遂鈺蹭地站起,冷笑道:「是嗎,下官吃飽了。」
「下官告退。」
蕭韞望著遂鈺的背影,納罕道:「平時也火氣也沒這麼大,說幾句便翻臉。」
侍菜的首領內監問:「陛下,是否要老奴勸公子回來。」
「公子的脾氣,倒是頂天立地頭一份,從前臣弟不信,以為兄長誇大其詞。現在看來,無非是兄長縱容,這才叫他在皇帝面前也敢擅自出入。」
遂鈺根本沒吃幾口,蕭韞給他夾了多少,碗碟里便還剩多少。
蕭騁覺得可惜,又將方才的蝦仁夾回來吞掉。
邊咀嚼邊不懷好意道:「兄長現下怎能仍安坐在這,若是我,便立刻跑出去將人追回來,至少在公主出嫁前,死死鎖在宮中,不叫他在外頭亂跑。」
昨夜遂鈺突然回宮,令蕭韞驚喜不已,此刻仍沉浸在遂鈺或許也捨不得他的心情中,根本沒蕭騁旁觀者清。
蕭騁見兄長沒反應,恨鐵不成鋼地搖頭嘆道:「南榮遂鈺從郊區大營馬不停蹄回宮,直奔玄極殿詢問兄長,想來是得到了什麼消息,或是南榮世子對他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