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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調平緩,蕭韞卻聽出了威脅的意味。
南榮王的手段,蕭韞極其清楚。
南榮軍治軍嚴格,分毫皆有記錄。南榮王冠以心細如髮著稱,手段凌厲,生殺比肩閻羅。
南榮栩承襲父親心性,父子二人如出一轍。
「世子覺得遂鈺入軍,是否能擔大任。」蕭韞反問。
南榮栩整理袖口,將眼前文書合上,拆開新的一本:「如今陛下送他去巡防營,不就是為了日後行兵做準備嗎?」
「若臣沒有猜錯,景颺王送嫁,其實是頂替皇長子殿下的職務。」
「大宸戰備,我方何時攻打西洲。」
南榮世子勾唇。
皇帝今日將他召進宮,又給他看了堆成山的奏摺,其中紀錄各地民生,以及今年的財政支出。
潮景帝登基後的幾年內,三年大旱,連逢地震,百姓流離失所,朝廷布設避難居舍,並協助地方官員重建繁華。
現下已至欣欣向榮,國庫充盈,有能力開支各項軍務。
皇帝:「如今國事繁重,公主才嫁入西洲,世子莫不是在說笑。」
「陛下只是等著臣開口罷了。」南榮栩道。
皇帝允准南榮王府入京,並非是為了遂鈺,若無要務,恐怕潮景帝恨不得南榮王府永遠待在鹿廣郡,除了送來捷報外,永遠離大都十萬八千里。
京中驍勇戰將眾多,卻沒有一支隊伍善於與西洲作戰。
近年來,唯有南榮王府與西洲百般周旋,若需地方軍隊支援,也都是以南榮軍做前鋒,其餘人後方支援。
雖說王府願意培養更多將士,但這並非朝廷所樂意所見。
蕭韞道:「可敢一戰?」
南榮栩沉吟片刻:「此事還需父王回京,至少等督軍官一事結束。」
現在的鹿廣郡,是世子當家沒錯,但涉及民生百態,還得身經百戰的南榮王出面才行。
當年放在軍中監察之用的督軍官,著實是為朝廷做過貢獻,可如今卻成了蛀蟲,若不拔除,萬一與西洲開戰之時,後備出了問題,屆時便不止是軍隊受影響,生靈塗炭輕易如彈指。
……
國寺。
遂鈺等了兩日,暗衛姍姍來遲。
暗衛:「陛下說,若公子想出家,那便在山中再修間稱心如意的禪房。」
「屆時,陛下無事時,也可與公子同住。」
遂鈺面色鐵青,不敢相信蕭韞竟如此不要臉:「什麼!?」
越青掩唇忍不住輕笑,很快,她背過身笑得更開心了。
國寺佛法重地不可玷污,皇帝若是想南榮遂鈺暖床,便得離開國寺另尋他地,倒不如直接修個新的,也好隨時探望。
遂鈺拳頭握緊又鬆開,鬆開又重新握緊,最終道:「再回宮去,就說我心意已決,此事絕非玩笑。」
國寺清淨,無人打擾,驟然遠離喧囂,倒也落得個清淨。
遂鈺沒再差暗衛回去,蕭韞說的不過是玩笑話。身負要務,哪能真由著性子四處亂轉。
白日坐在佛堂聽經,夜裡跟著小沙彌們一起聽課,遂鈺不懂便不語,安靜聽僧人們低聲交談。
遂鈺對出家之人的印象,無非是清心寡欲,遠遁塵世,日復一日做著相同的事情。
真正融入他們的生活,卻發覺他們每日從點滴中尋找樂趣,遠比追求感官刺激來得充盈。
那日被遂鈺塞了顆果子的小沙彌,與遂鈺沒幾日便混熟了,只要無課,便常來遂鈺這裡玩耍。
小沙彌的名字叫如潮,是方丈外出開壇,在河邊撿到的。
他被生父母拋棄,放在小木盆中,隨著浪潮飄蕩,方丈與熟水性的村民冒著危險將他救下,取如潮二字。
如浪潮滾滾向前。
如潮捧著遂鈺送給他的酸梅飲,只喝了一小口,酸得緊緊閉眼,使勁打了個激靈。
遂鈺:「好喝嗎。」
「好喝!」如潮點點頭,問道:「我可以帶回去給哥哥們也嘗嘗看嗎。」
「可以。」
遂鈺說:「屋裡還有,待會全部帶走。」
徵得遂鈺同意,如潮興奮地點點頭,又道:「今日方丈說,山下有幾個人,似乎是宮裡來的,他們要帶施主回去嗎。」
「大概是吧。」遂鈺問遠處的越青。
「宮裡來的?」
酸梅湯還是越青晨起下山鍛鍊,去附近農戶家買的,越青說:「今日十五,皇后宮裡來人,代皇后上了柱香。」
越青本以為皇后還有別的話通傳,卻沒想到,人家還真是潛心禮佛,帶著高香進大殿,供奉了小半摞手抄。
遂鈺對如潮說:「我不能在這待很久,大概三四日後便得回去。」
如潮情緒肉眼可見地下降:「桃花都開了,之前皇后娘娘在寺里的時候,經常帶著她身邊的姑姑採摘,釀作桃花酒埋於後山。」
「雖然不能喝桃花釀,但是可以用桃花做糕餅,方丈每年都特別允准大家停課兩日,將桃花浸入糖蜜中,以待清明香客供奉之時,分裝贈送。」
如潮想同遂鈺一道採摘桃花。
遂鈺笑笑:「桃花花落容易,但我們相遇的情誼卻可長存,後山那片湖泊的荷花開得極好,我們夏天同賞荷花如何。」
「公子,夏天我們不就回——」
越青本想說什麼,遂鈺搖頭,她只好強調道:「好啊,夏天看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