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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朝歷代王侯將相,皆有篡位登基之念,只是欲望深淺,以及審時度勢,絕大部分人沒有改天換地的勇氣。
遂鈺:「世子妃知曉此事嗎?」
「世子差人留下一封密信,請公子過目。」越青將一直攥在手中的巴掌大的竹筒交給遂鈺。
兩指寬的紙條,其中只寫四字。
[盡在掌握]
遂鈺反覆將四字斟酌許久,道:「這東西是何時送至麗州的。」
越青:「許是幾日前?」
「陛下放任將軍府與侯府的命案不管,一反常態地挑釁徐仲辛,或許便是想等待這一刻。」
多日不解的疑惑,此刻聽得徐仲辛造反,瞬間煙消雲散。
蕭韞最喜將人逼至絕境,無論是利用理智還是情感,只有將其逼迫至忍無可忍,即將發瘋之時,才是最佳下手時機。
越青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麼,失聲:「皇帝是故意為之?」
遂鈺:「拖著不審徐家庶子的命案,避而不見苦主,皇后查出侯府通敵也一併按下,叫我在宮門挑釁一軍主將。」
徐仲辛縱橫海上多年,聽說他管轄的那片區域,多少年都不見一支海盜船隊,就連海上飛的鳥,大略多少只,每年都記錄在案。
這般心思縝密之人,看似沒有漏洞,實則處處破綻。
例如他對家中孩子異常偏愛,那死了的庶子更是捧在手心,視作衣缽傳承。
徐仲辛對待家室,比南榮府多了幾分柔情,遂鈺至今記得宮門前,徐仲辛雙目通紅,顯然是熬夜騎行,快馬加鞭回大都,只為了給孩子討個公道。
比起那個昌吉侯,當真是天上地下。
蕭韞要逼得徐仲辛不得不出手……不,或許也並非只是因此案,將軍府與侯府聯繫密切,侯府又是怎樣與西洲聯繫呢。
徐仲辛門下門生眾多,倒也有幾個駐守邊塞,那些人雖未同西洲相鄰,卻能從那些零碎小國前往西洲。
既然侯府被察覺,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趁著南榮王也在京中,直接將南榮府一鍋端?
越青道:「世子抵達大都後,頻繁出入御書房,或許早已與陛下商議過,公子不必擔憂,即便沒有南榮軍,直隸皇帝的禁軍也會……」
遂鈺打斷越青,搖頭道:「徐仲辛謹慎,按照蕭韞的計劃,或許是用他自己做誘餌,引誘徐仲辛篡位。」
禁軍守衛薄弱,只要徐仲辛掌握其動向,再由禁軍故意放鬆警惕,極其容易直逼玄極殿。
「父王應該是捎帶。」遂鈺斟酌道。
與其放南榮王在京中救駕,倒不如直接將此二人困於玄極殿,即便南榮世子再有本事,也定不會用南榮王的性命做賭注。
況且,南榮王府將家中幼子交由大都做質子,與朝廷多有摩擦,此刻威逼利誘,或許也能說服南榮王府共反。
思量這麼一會,遂鈺掌心便已全是汗,以他對蕭韞的了解,大抵事實真相不過如此。
竟真有人願意以身為餌。
遂鈺知道蕭韞氣人的本事,或許在他離開皇城之後,蕭韞又做了些令徐仲辛抓狂的事。
這都是南榮栩提前與蕭韞計劃好的,遂鈺將字條收起,捏成一小團,握在掌心裡。
很快,他又把它展開,儘管小心翼翼,紙面仍不可避免地,在展開攤平時撕裂。
天樞的肉吃完了,落在遂鈺腳邊,用腦袋拱了拱遂鈺小腿,遂鈺低頭看著天樞。
獵隼瞳孔晶亮,帶著明銳的,野性的鋒芒。
遂鈺俯身,將最後一點肉乾餵給天樞,領口藏著的銀哨自然而然掉出來,叮噹作響。
天樞被遂鈺養得油光水滑,胸毛蓬蓬的。當然,它在蕭韞那裡也沒罪受,只是遂鈺更喜歡餵零嘴給它。
天樞,北斗七星之首。
潮景帝什麼都想要最好,也不顧獵隼是否能當得起如此重的名字。
遂鈺盯著天樞,天樞歪頭,似乎是想理解主人的意思。
鳥兒做出這樣的動作,才是真正在動腦理解外物。
「……」遂鈺攏著下擺,緩緩半蹲,沒忍住動手摸了摸天樞的胸毛。
外表的羽毛有些扎手,但裡邊新生的羽絨溫暖柔軟,甚至觸到皮肉伴隨著心臟的律動。
天樞啪嗒向前兩步,遂鈺的手徹底融進羽毛中。
越青驚呆了,不可思議地望著天樞:「沒想到,沒想到……」
「沒想到天樞如此聰明?」遂鈺臉頰微紅,明顯是高興了,語氣也輕快起來:「看來也是獵隼中最優秀的隼。」
淡定縮回手,遂鈺認真道:「下次再摸,摸一次給三塊肉乾。」
天樞抖了抖羽翼,待遂鈺後退,讓出振翅的空地,伸展羽翼從窗旁起飛。
「公子,我們繼續回鹿廣郡嗎。」越青突然問。
遂鈺抿唇,遙望青空,緩道:「此大嫂知曉嗎。」
越青:「來公子這前,世子妃將我攔在門口,已經看過字條了。」
南榮世子妃既嫁得世子,受世子多年愛慕,自然聰慧過人,洞察敏銳。
「她說什麼了嗎。」遂鈺問。
越青:「世子妃說,小事。」
逼宮篡位也算小事的話,遂鈺沉沉笑出聲,彎眸說:「大嫂若在戰場,或許比兄長還坐得住。」
只是……
麗洲已距大都極遠,若蕭韞安排得當,即便徐仲辛聚集其他將領逼宮,也定能被禁軍精銳擊敗,對於蕭韞訓練的禁軍,遂鈺從不懷疑他們的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