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頁
「他不僅僅做出選擇,還未赤珂勒留了後路。」
父子二人分別投奔一國,西涼勝,找個由頭簡單處置步靳森,日後赤王父子仍父慈子孝。大宸收復鮮國,西涼未能在與洲楚爭奪中獲得主宰權,憑藉步靳森戰中相助,赤珂勒也受不了多少為難,屆時赤王退位,步靳森成為新王,照樣與大宸親如兄弟。
好算計,好籌謀。
蕭季沉決定道:「赤珂勒條件艱苦,若想真正實現農作物自給自足十分艱難,答應他們倒也無妨。」
「好,臣立即著人草擬協議。」
暮色降臨,作為東道主,自然得為賓客奉上好茶飯。
遂鈺親自帶著食盒尋步靳森,卻聽步靳森身邊的小廝說,少主來之前便發燒,現下神思睏倦已經昏睡大半日了。
「難為王爺親自送飯。」
遂鈺才踏入軍帳,帳內未著燈火幽暗非常,步靳森的聲音被放大數倍。
仔細聽聲音的確有些沙啞,人與人的體質就是不一樣,遂鈺感嘆,自己便做不到帶病商議要事仍神思清明。
「百年前,早在大宸還未開朝之初,有位少年將軍征戰四方,頗受皇帝青睞,所到之處無人不被他英姿臣服,就連赤珂勒也曾是他馬蹄踏遍之處。」
「可嘆如今,我們這一輩雖在宗族的庇佑下長大,卻又有幾個能得好下場。」
「這話你可以見了燕羽衣之後再說。」遂鈺扶步靳森起床,將茶水塞進他手中說:「別說什麼病中脆弱,你這種人我見多了。」
「兔子尾巴可還喜歡。」
遂鈺:「我見過的珍奇玩意多了去,兔子尾巴這種小把戲,自己出門也能打,何處沒有雪白的兔子呢。」
「只有赤珂勒草原上的兔子最潔白美麗,有傳說,它們曾是天上仙女落淚所化,是最為純淨之物。」
「生靈食五穀,兔子餓極了也食葷腥。我在大都外的涼麓山禮佛過一陣子,那裡的僧人們只吃素,你呢。」
步靳森笑了:「我是人,又不是臭禿瓢。」
是啊,你是人。
遂鈺盯著步靳森的臉,微卷的長髮,桀驁不馴的神情,如刀削斧刻的五官,忽地也跟著勾唇道:「如果你不是人,是兔子,說不定我還能將你當做寵物玩一陣子。草原信仰的女神,長生天,這些在我看來都不值一提。」
「那麼你心裡在意的是誰呢。」
「用什麼鹿廣郡,南榮王府的榮光之類的話糊弄人?」步靳森堵住遂鈺的藉口,慢條斯理道。
遂鈺無奈,決定放棄與步靳森繼續掰扯這些有的沒的。指了指桌上的食盒,說:「記得吃,可別死在我營里。」
檢查四下無漏風之處,食盒是保溫的,步靳森現下沒胃口,待會吃也行。遂鈺揚聲將葛桐叫進來,至少得召軍醫前來將病治好才行。
步靳森追隨著遂鈺的背影,在他掀起簾帳前,出聲道:「赤王為我尋了位頂好的妻子。」
「是嗎。」遂鈺隨口。
「你呢,你喜歡什麼樣的人。」
遂鈺想了想,憶起蕭韞那張臉,沒忍住抿唇失笑:「人與人之間的親密,並不在於感情如何深厚,我們有共同的利益。」
「赤珂勒和大宸並不擁有堅固友誼的可能。」
「我承認你有非比尋常的特質,但我們的交情還沒有到透露感情的程度。」
「醒醒。」
現在正是戰時,遂鈺最後提醒道:「我想殺王后並不在赤王的謀劃內,就算日後父慈子孝,也斷不可能回到從前。」
該說的都說盡了,遂鈺不再停留,都是聰明人,對方應該明白該怎麼做。
手背觸碰帳簾,真要做掀起的動作,身後驀然傳來步靳森虛弱的氣聲:「南榮遂鈺,我還有禮物要送給大宸,你們那位皇帝陛下為了開脫南榮氏的罪責,朝堂指鹿為馬鬧得人盡皆知,不就是想要真相嗎。」
遂鈺瞳孔微縮,猛地調轉腳步。
步靳森唇色略帶蒼白,畢竟病中體力不濟,他緩了幾口氣,說:「這次……我處理了一些赤王宮的眼線,找到不少與邯州來往的密信,其中便有你們南榮王府。」
遂鈺平靜道:「邯州,赤珂勒。赤珂勒,西涼。」
「邯州,西涼。」步靳森道:「兜兜轉轉,是邯州背後的大人物和西涼勾結,赤珂勒不過被動站隊。」
他從枕下拿出一疊信件,表面布滿褶皺與乾涸的血,血漬發黑,看來距離信件傳送的時間已過去許久。
原來這才是步靳森帶來的交易。
他只是想與南榮王府達成私下交易,並非大宸。
如果在乎大宸,白日裡便可轉達蕭季沉,何必等到現在。
「第一封信的日期是四年前,保持每月一封進行。」步靳森將信展開,平鋪在行軍床中。
不同的日期都用帶有顏色的棉繩捆著,每解開一根,步靳森便念一次時間,細至何日何時。
「第二年,秀州出事,你和潮景帝被追殺那段時間,來往異常頻繁。直至皇帝返回京城,四公子留在鹿廣郡,他們沉寂一年半後,西洲內部動亂,洲楚與西涼之間的矛盾逐漸惡化。」
步靳森挑出只剩一角的灰燼碎片,說:「這段時間的信被燒毀許多,我的人只能找到幾片帶字的碎屑。」
遂鈺蹙眉:「密信通常查閱後便會被直接銷毀,你怎麼能拿出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