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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進宮我會求陛下降下聖旨,保證大嫂能夠安全回到鹿廣郡,腹中的孩子平安誕生。」
「交換的條件是由我規勸公主和親。」
「可你說想送公主離開大都——」
「這是唯一能夠和蕭韞交換的條件,越青,在我心裡,只有大哥他們才是最重要的,為了他們,我可以做任何違背本心的事情。」
「我沒有自由。」遂鈺笑笑,語氣略顯無奈。
「用我永遠留在大都之類的話,永遠無法打動一個本就可以左右我人生的皇帝。」
「我要用死來逼迫蕭韞寫下這道詔書。」
蕭韞喜歡用交易獲取想要的東西,這似乎是一種特別的契約,蕭韞會不由自主地陷入約定與承諾。
用死亡逼迫是一種方式,真正的籌碼是蕭韞是否在乎自己的生死。
看似是用自由交換世子妃回鹿廣郡,實則以自殺加碼和親的條件,讓蕭韞短時間內找不到更好的辦法糊弄,只能在最極端的情況下應允。
遂鈺進出宮不受限制,禁軍從未查過他身上是否攜帶危險性武器,這是皇帝給遂鈺的特權。
他一直將皇帝給他的東西運用得很好,堪稱爐火純青。
詔書在越青的仔細核對下蓋上寶印,越青手捧詔書,將詔書舉過頭頂,大聲道:「謝陛下恩典!」
皇帝以政務留御前行走隨行侍候,越青回府藏好詔書,遂鈺事先提醒過越青,須得藏到一個連他也找不到的地方,唯有知道的人越少,他才能挾制住蕭韞。
遂鈺流了不少血,所幸並未傷及要害,長時間的沉睡令繃緊多日的神經總算有鬆懈的機會,因此比太醫預計的甦醒時間還要晚三日。
蕭韞早朝結束,還未踏入寢殿時,聽到殿內傳來幾聲異常虛弱的詢問。
「蕭韞呢。」遂鈺問。
越青:「公子剛醒,先喝點水潤潤喉。」
遂鈺又說:「大哥沒有察覺到什麼異常吧。」
他頓了頓,自嘲道:「什麼都瞞不過洞察八方的世子,想必大哥只是不想深究,我根本騙過不過他。」
越青深深擔憂道:「無論如何養好身體要緊,外臣不得傳召不可進宮,公子的傷……」
「無妨。」遂鈺蒼白地笑笑。他知道此時說什麼都只是徒勞,用匕首自傷,刺中的不是要害便還能繼續苟延殘喘。
目光輕輕掃過整個內殿,遂鈺望著從窗外投射而來的光束,細微的塵埃在明亮中無可遁形,翩翩起舞。
「越青,你想回家嗎。」
遂鈺忽然問。
越青:「我……不知道。」
在越青的幫助下,遂鈺緩慢地挪至床頭,脊背陷進越青準備好的柔軟靠墊中。
大都是個消磨人的地方,繁華富有像野獸般吞噬著無窮的欲望,將醜惡放大,沒有一個窮人能在這裡平安到老。
越青看著遂鈺,苦澀道:「公子,其實自始至終你都沒想過回鹿廣郡。」
「對嗎。」
遂鈺啞然,他不知該如何回答越青。
想回家嗎,想,夢裡都是鹿廣郡。
但夢中的鹿廣郡卻浮現出與大都建築差別無二的模樣,甚至可以說,那就是大都。
「就連你也不記得鹿廣郡究竟是什麼樣了,對嗎。」遂鈺溫聲,隨後看著越青眼眶逐漸泛紅,低聲對越青說:「越青,以後替我多看看鹿廣郡的風光,只要是大都之外的,都要好好記住,留在心裡。」
「公子!」
越青哭出聲,心碎道:「我哪也不去,我陪你在大都,我們一起留在大都。」
遂鈺想抬手拍一拍越青的後背,但他太虛弱了,根本沒有力氣再安慰一個哭得像是要立刻心碎的女孩。
明明他和越青年齡相差不大,卻總是被越青照顧得分外妥當。越青從鹿廣郡來,遂鈺便打定主意要保護她,也要讓她過無慮的日子,他所遭受的自當由自己吞下,不必叫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承擔。
身在大都數年,仍有親人掛念,這就已經很好了。
「抽空我會告訴大哥,我在大都很好,如果有機會,你也跟著他們回去吧,就跟著世子妃一起。」
南榮四公子決定的事,沒人能撬動其半分,越青抽噎著平靜了半晌,又猛地抱著遂鈺的手臂大哭。
外人皆覺得南榮遂鈺苦,遂鈺想,自己未曾遇見蕭韞前的確是苦的。那年太學認識蕭韞,又得蕭鶴辭這等摯友,雖說後來與成為太子的蕭鶴辭逐漸走遠,但於遂鈺而言,他仍然感謝蕭鶴辭將自己從泥潭中拉出來。
如今的路是他自己選擇的,即便料峭難走,世事難料,朝局風雲變遷,不還是活下來了那麼多人嗎。
送走越青,遂鈺終於注意到站在屏風下的蕭韞。
他不知道他究竟偷聽了多少,此刻他的精神已是疲憊至極,沒有興趣再去對皇帝假以辭色。
蕭韞緩步來到床頭,瞥見小几中未飲盡的湯藥,正欲開口傳喚時,遂鈺自顧自將藥碗端起仰頭喝得一乾二淨。
「你怎麼知道朕不會答應你。」
第24章
遂鈺:「因為……」
他頓了頓,找不到什麼修飾的詞語表達,只好乾巴巴地說:「今日的藥我已經喝完了,既然目的已經達成,陛下也寫下了那封詔書,微臣自然不會再無端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