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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鈺心中暗翻白眼,上次他與公子們出去喝酒,蕭韞還從宮裡追出來了,左嫌酒氣大,右嫌他和不認識的男人廝混。
觥籌交錯,人聲鼎沸,大抵每年便只有年節這幾日才能令冷清的皇宮熱鬧起來。
連吃兩盞冷酒,遂鈺冰涼的手才逐漸暖和起來,他半倚在軟墊里,仗著南榮栩能擋住自己半邊身體,懶洋洋地闔眼,直至哄鬧如潮水褪去。
奉禮內監高呼——
「西洲太子到。」
「西洲燕將軍到。」
「遂鈺,該醒了。」南榮栩提醒。
遂鈺面無表情地睜眼,緩慢坐直,隨著眾人的視線朝殿門口望去。
為首的西洲太子他倒不感興趣,哪朝哪代的太子都一個樣,要麼玩弄權術,要麼一事無成。只是這個西洲的燕氏,他微微挑眉,明顯感覺到南榮栩的氣勢不太一樣了。
兩大氏族,分別代表了兩個國家的戰力,現下在國宴場合見面,即便沒有刀光劍影,也勝似殺伐戰場。
身著盛裝的年輕將軍,一身淺紫,袖口滾著銀邊的海棠花紋,長發高高束起,用一根不怎麼起眼的骨簪固定,右耳耳骨連著釘三粒血紅寶石,像極了痣,也像極了血。
燕羽衣目不斜視地護衛在太子身側,時刻警惕四周動向,眼角眉梢掛著生人勿近的寒霜,銀鏈串起的腰帶錮著勁瘦細腰,顯得身姿欣長而挺拔。
很快,他捉住了諸臣之中最不友善的那道目光。
那人同他一樣年輕,饒是他也從那張臉上挪不開眼。
只是體格過於脆弱單薄,像是不怎麼能扛得起重物的模樣。
「南榮,遂鈺。」燕羽衣輕聲。
遂鈺微微偏頭,沖燕羽衣無辜地眨眨眼,旋即偏頭對大哥說:「大哥,那個燕羽衣好可怕啊。」
燕羽衣:「……」
第42章
也說不準究竟是誰的視線先一步相撞,電光火石之間,遂鈺仿佛能看到燕羽衣的衣袂隨著動作翻飛時,帶來的天然的氣場,以及莫名其妙的雷霆閃爍。
他揉揉眼睛,疑惑道:「燕羽衣是什麼雷公嗎?」
南榮栩笑了,「面見陛下不能帶刀劍,但燕羽衣確實有一把劍,名叫雷霆。此人攻勢迅如閃電,以快著稱,是同輩之中的翹楚,傳說雷霆劍可引雷霆,招驟雨。燕羽衣師承西洲第一劍術高手,以我對他的了解,恐怕會在宴內選擇一人進行劍道比試。」
年末武將們回京述職,除了必要鎮守在關外的,每家每戶七七八八來了不少。
南榮栩環顧全場,撫掌道:「近年來,我朝擅劍術的武將不少,你斜對面坐著的霍烽霍將軍便是以重劍聞名的高手。」
初做御前行走,遂鈺接手的第一件嘉獎令便是平定西南匪患的霍烽,他清晰記得,此人身高八尺,手掌特別大,接旨時,聖旨在他手中仿佛只有孩童手中撥浪鼓般小巧玲瓏。
「大哥呢。」遂鈺說,「大哥和燕羽衣交手,勝算幾成。」
「我與他管轄區域相差十萬八千里,倒沒碰上過,不過老二曾與他混戰幾日,險些吃了此人的暗虧。」
南榮王立長子南榮栩為世子,私底下卻常道,這幾個孩子裡只有老二南榮臻更像年輕時候的他。
「父親說我太老成,戰場殺敵足智多謀是真,但也得有一往無前破釜沉舟的熱血。」南榮栩攤手無奈道:「老二驍勇,為了阻擋燕羽衣,直接親自上陣炸了一處要塞關卡,險些和燕羽衣一塊被碎石活埋。」
遂鈺:「……」
「三姐呢。」遂鈺問。
南榮府三小姐,南榮步棲。
「阿棲覺得老二做得對,但就是太傻了,所以才會傷人八百損己一千。」南榮栩扶額,怎麼越說越覺得家中無人靠譜,反倒是原先以為沒什麼指望的遂鈺,更像是能擔得起鹿廣郡重任的人選。
「公子,該喝藥了。」越青不知從哪端來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遂鈺抬眼往潮景帝那看了眼,陶五陳候在蕭韞身旁,先笑了笑。
「拿下去罷,我方才吃了幾盞酒,怕和藥性相衝。」遂鈺搖頭,摸了下藥碗的溫度,將藥碗推遠後又說:「這是在席上,不好引人注目,端下去別再拿來了。」
越青欲言又止,明顯是話沒說完,而讓她送藥的人大抵下了命令。
「他不是你的主子,不必管他。」遂鈺選了片最薄的魚膾,用玉筷挑起,慢條斯理地送進藥碗,道:「好了,下去吧。」
作為御前行走,往年宮宴恭維遂鈺的倒也不少,今年跟著南榮栩,忽然沒什麼人來恭賀了。
遂鈺覺得奇怪,但也不難理解。
無非是南榮氏回京,陛下聖意未顯,誰都不知道遂鈺日後回鹿廣郡,或是留在大都朝堂之中。
橫隔在南榮氏與皇族之間的矛盾,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邊疆將士心中所向,無人能夠確定,他們究竟是在為朝廷效命,還是所謂的大宸戰神,護國元勛。
越青端著碗離開,遂鈺又斟酒飲下。
宴席間的酒度數低,這是為了避免有人一時興起喝多了壞規矩,入口甘甜,滑進喉管卻又些許辛辣,平時蕭韞不許遂鈺多喝,不過現下有西洲使團在,他也管不了他。
西洲與大宸分庭抗禮,西洲使臣先行行禮,並呈遞國書,朗聲道:「奉西洲皇帝命,願與大宸永續平寧,故此國書一封,還望陛下親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