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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冷凝香私密性極好,從外頭遙望,的確是一處極風雅之所。潘登豐來過這地方,從懷中摸出三塊拇指大的羊脂玉,圓潤飽滿的珠子上嵌著幾道花瓣般的圖紋。他盤玩著玉珠,大搖大擺站在門口檢查出入客人身份的小廝面前,揚聲道:「把你們這最漂亮的樂師叫出來,今天本少爺的兄弟過生辰,把他伺候好了,小爺重重有賞!」
每顆玉珠即代表一位推薦人。
小廝不卑不亢地雙手接過玉珠,眼神越過潘登豐,凝神上下審視遂鈺,同時嘴中念叨著遂鈺的穿著,後他半步的夥計在紙上飛快記錄。兩人低聲討論,半晌,小廝拱手道:「不知公子名諱,家中是哪條道上的大人。」
遂鈺撫掌遙望遠方,沉吟片刻,微笑道:「琅琊王氏。」
琅琊王氏名極一時,先帝駕崩後為避免新帝挾制家族,王氏入朝為官者自請告老還鄉,皇帝感念王氏為朝廷所做貢獻,封琅琊王,食邑五千戶。
南榮氏與琅琊王氏有些交情,南榮二公子的未婚妻便出自琅琊。
潘登豐聞言側目,方才見面望見的南榮族徽不知何時已被遂鈺收起,端正別著一塊象徵琅琊王氏的雞血玉佩。
小廝聽到名號後倒是略有遲疑,回頭對夥計說了些什麼,夥計連忙放下筆跑了進去。
「怎麼。」
遂鈺耐心等了會,道:「是覺得本公子身份低微,不配進你冷凝香的門檻嗎?」
年輕公子語調慵懶,月光落在肩頭,幽微的光襯得面白似雪。他解開氅衣交給身後侍衛,略攏了攏凌亂的長髮,墜在發尾的鈴鐺微響,先前埋在厚重的氅衣中一路沒出過聲。
從旁站著的潘登豐瞧地眼睛都直了,他聽說過宮裡的御前行走容貌過人的說法。南榮世子儀表堂堂,四公子自然不會差到哪去。不過南榮一門武將,戰場殺伐之氣太盛,倒叫人忽略原本的長相。
遂鈺挑起細長的眉,裝作憂思的模樣,捂住心口難過道:「未曾想王氏竟已落寞至此,既如此,我還是走吧。」
這唱的是哪出?
越青疑惑地用眼神示意竇岫,竇岫搖頭。兩人眉來眼去間,竇岫抽空抬頭看了看潘公子,潘公子瞬時也加入眉來眼去之列。
竇岫:「公子想演,就讓他演吧。」
越青:「……」
竇侍衛一副自暴自棄放任自流的態度,越青也不好再說什麼。
夥計再回時,身後跟著一位身著緋紅羅裙的年輕女人,女人半邊臉用面具掩蓋,嘴角有顆很明顯的痣,眉心花鈿與玉珠花紋相同。
女人莞爾一笑,「冷凝香招待不周,貴客還請隨我來。」
潘登豐立即抬腳,道:「怎麼最近審查嚴格不少,從前可沒見這陣仗。」
「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女人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遂鈺身上,從隨身的腰包中拿出一顆新的玉珠遞給遂鈺:「這是公子的,方才手底下的人不會辦差,今日公子生辰所有花銷,皆由妾承擔。」
「不知夫人名諱。」遂鈺接過玉珠道。
女人掩唇輕笑,說:「妾沒有名字,在冷凝香十七樂師中排行第一,得了個嫵雅的名號。」
「優雅嫵媚,夫人的確當得上。」
嫵夫人將遂鈺一行人帶至四層最里的包廂,推開門,茉莉清香瞬間浸入鼻翼,遂鈺跟在嫵夫人身後,嫵夫人打開窗戶的前一秒,咽喉處抵上一柄鋒利且冰涼的匕首。
「啊。」嫵夫人失聲,臉色驟變。
遂鈺語氣微揚,模擬嫵夫人先前請他們進門的語氣,道:「匕首無眼,夫人得小心。」
女人保養得極好,肌膚觸感滑膩,遂鈺手背貼在嫵夫人臉側,輕聲道:「夫人抖什麼,我又沒想殺了你。」
「潘公子,點菜。」
潘登豐:「得嘞。」
遂鈺雖未殺過人,但也見過怎麼殺人。他連皇帝太子都傷得,只是用匕首威脅而已,倒還沒什麼難度。
「太學的先生可叫樂師,冷凝香里也有樂師,可見樂師不怎麼值錢。」
遂鈺邊感嘆,邊收緊匕首,嫵夫人身體微抖,語氣中染上一絲不可聞的恐懼,「你,你想幹什麼!」
未及遂鈺再次開口,隔壁傳來一聲極為婉轉的叫聲,緊接著是男人荒唐的嬉鬧。
遂鈺抿唇,倏地將嫵夫人推向竇岫。竇岫反應快,一記手刃瞬間劈暈嫵夫人,像扛麻袋般,將嫵夫人丟進內室臥榻。
不多時,潘登豐點的菜都上齊了,遂鈺計算著時間踱步至窗邊,低頭用手指將細細的銀鏈從衣襟內勾出來。
銀哨帶著體溫,暖融融的。
大都妓館頗多,背後都有靠山,只要沒人舉報,朝廷也不會專程去查。遂鈺此次便是以舉報官員狎妓為由,查封冷凝香上下。
為避免巡防營或是禁軍出現叛國者,此次查封冷凝香只涉及皇帝心腹。
只要速度快,傳信的人便來不及匯報。
天樞乘著夜色來到遂鈺面前,遂鈺摸摸天樞的翅膀,將寫著字條的紙放進天樞腳環的卡扣中,說:「去吧。」
天樞貼著遂鈺的掌心蹭了蹭,惹得遂鈺無奈失笑,說:「在陛下面前還敢這麼撒嬌嗎,去吧,回來給你加倍的生骨肉。」
「陛下的獵隼?!」
潘登豐來叫遂鈺吃飯,詫異道:「真是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