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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平時低調行事,此時倒聲勢浩大恨不得整個大都的目光皆注視遂鈺。
府中下人遂鈺使順手了,驟然來了新人,做事麻利但卻並不合遂鈺的心意,惹得遂鈺往玄極殿跑得愈發勤快,只為了貪那點微不足道卻又格外重要的便利。
這些下人的身契抓在遂鈺手中,遂鈺卻並不知他們的上一任主人是蕭韞。
蕭韞將人買來,陶五陳按照遂鈺的作息習慣訓練,待遂鈺府邸落成後將人全部塞進去,遂鈺自然覺得使喚順手。
上次奉命去城外迎接,是為了和親之事特召蕭稚回京。
遂鈺再度站在禁軍面前,聽禁軍統領常青雲難掩激動地調兵遣將時,他無奈搖頭,強忍呼吸走出班房。
一群大老爺不計較穿著打扮,自然也沒那麼愛清潔,從遂鈺跟著常青雲進班房的瞬間,一股陳年的腳臭味撲鼻而來,他瞧著常青雲面不改色以為他是在忍,沒想到此人竟是真聞不到,或者早已習以為常。
他問面露痛苦之色的越青:「軍營里也是如此嗎?」
越青被派往遂鈺身邊保護,已經是遂鈺跟隨在太子身邊,日子過得逐漸沒那麼艱難的時候。遂鈺得了什麼好東西都會分一半給越青,越青入大都後幾乎沒吃過什麼苦。
像她這種跟在主子身邊,未及奴契,身份為尋常百姓的人,身邊也會有兩個小侍婢隨行侍候。
走進禁軍班房後,遙遠的記憶被這股男人酸臭味瞬間喚醒,越青迎著遂鈺的目光,認真點了點頭,說。
「比這還臭百倍。」
遂鈺:「……」
第18章
鹿廣郡南榮王府世子南榮栩於暮色微合時抵達大都。
遂鈺午後便到城外了,一夜未眠,心中思索著見到兄長該說些什麼。是先行禮問安,還是先衝上去擁抱兄長。
當他聽到車外常青雲說世子車馬已近時,忽然瞬間拘謹起來,他磨蹭著下車,方才站定,世子南榮栩已經將世子妃褚雲胥攙下馬車,身著溫婉淺紫色衣裙的褚雲胥抬眼便瞧見呆站在不遠處的遂鈺。
褚雲胥莞爾,輕聲細語道:「小弟在那站著等你呢,快去。」
南榮栩為褚雲胥披好氅衣,方才在夫人的催促下走向遂鈺。
遂鈺睫毛沾著雪,有點看不清兄長的模樣,但他能聽到沉穩的腳步聲,以及感受到護送他們的南榮軍的殺伐之氣。
朝中眾臣皆評價世子南榮栩為文將,是將才之中難得的喜好風雅詩樂之人,因此,那些文官們總對南榮栩少有參奏。
待人離得近了,遂鈺忽然後退半步,生生抑制住了南榮栩初見幼弟的激動。
他從遂鈺眼中看到了陌生,以及難以言喻的戒備。
「卑職見過世子。」常青雲攜將士跪倒。
遂鈺低頭看了眼常青雲,旋即微微躬身行禮道:「遂鈺見過世子。」
南榮栩抿唇,閉口不言。
「遂鈺見過大哥。」遂鈺想了想,覺得稱呼世子不太妥當,但初次見面又有禁軍在,他不得不小心這些隨時向皇帝匯報自己動向的人。
年幼的遂鈺曾遙望被宮殿圈起來的四方天空,無數次幻想如何與家人相見。他想自己見到家人一定會哭的很難看,會語無倫次地反覆向他們表達自己的思念。
然而真正的南榮氏站在他面前,他卻發覺自己心中除了恐懼外別無他想。
他恐懼這便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皇權,他恐懼自己一旦見到外面的天空,便不想再回到蕭韞為自己打造的金色牢籠,幸福來得太突然,他恐懼閉眼再睜開,所見所經歷的一切瞬間化作青煙。
遂鈺將顫抖的手藏在背後,道:「兄長舟車勞頓,還請隨我進城,府里已經打掃好了。」
「常青雲。」不待南榮栩開口,遂鈺又說:「既然世子平安抵達大都,你便快些回去復命,別叫陛下掛心。」
通向府邸的路與前往皇宮的並非一條,兩隊人馬在進城後的第一個路口各自朝目的地遠去。
遂鈺騎馬在前帶路,總覺得後背似是燒起來般,大抵兄長在車中盯著自己的緣故。
同樣都是南榮家的兒郎,南榮栩就比遂鈺高許多,遂鈺這幾年身體抽條似的長起來了,原以為已經夠高了,沒想到今日見兄長,還是低了一頭。
即便是血濃於水的親人,初次見面仍會顯得生疏。
同兄嫂吃的第一頓飯,遂鈺味同嚼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免得兄長總用那種審視士兵的眼神盯著自己。
三人吃過晚膳,遂鈺便以不打擾兄長歇息為由匆匆離開。
褚雲胥坐在房中笑著對南榮栩說:「從前在家,你見著好東西都要存下,等著見了小弟一併送給他,怎麼今日一言不發,板著臉,方才席間小弟都不怎麼敢同你說話。」
南榮栩沉默片刻,問夫人:「遂鈺的穿著你注意到了嗎。」
「是他這個年齡的孩子該穿的顏色,但我覺得紅色應該更襯他,全家只他最像母妃,母妃讓我們從鹿廣郡帶來的料子還在庫里壓著,明日我得叫人找個裁縫來,再不給遂鈺做年節穿的新衣就來不及了。」
「不,我指的是他那件騎裝的面料。」
遂鈺的穿著打扮看似隨意,實則從頭到腳用的都是不輸御賜的材質。
南榮栩自打見了幼弟便覺得不對勁,尤其遂鈺身後跟著的那些禁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