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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面而來的霉味和潮氣熏得小安戈幾欲作嘔,可愛的小臉皺成了個多褶包子。
「在的哦。」穿著酒紅色絲綢禮服的女人俯下身,看不清模樣的臉露出抹親和的笑容。
只是她塗著血紅色的口紅,這樣笑起來時只有陰森和恐怖。
她像是童話故事裡惡毒的巫婆,安戈和安曳成了縮在她陰影之下嚇傻了的小可憐。
「如果你們弄丟了胸針,陛下一定會生氣懲罰你們的。好孩子是不會惹父親生氣,也不會隨便弄丟父親送的東西的。」
「現在,去把它找回來。」
小小的安戈感覺被用力一推,整個人就跌進了黑暗中,再回過神來時,門已經鎖上了。
他們,被關在了宴會廳的雜物室里了。
「淳于湜你知道燈下黑嗎?」安戈突然問身後的淳于湜。
「知道。」淳于湜點了下頭。
「宴會持續了一天一夜,然後整個皇宮就會從喧鬧陷入死寂中,就跟電量用盡了一樣。」安戈嘲諷地笑。
「直到第二天父親休整完畢,才想起來他還有兩個兒子。也就是那時,父親才知道我們不見了,才派人尋找我們。只是,他們搜查了很多地方,唯獨落下了宴會廳的雜物間。」
——「哥哥,你聽,有腳步聲。」又餓又渴又冷的小安戈蜷縮在角落裡,緊緊抱著膝蓋,白色的西裝短褲襪子都蹭得灰撲撲的。
小安曳坐在門邊,耳朵貼在門上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聽他們在這扇門前停留,說話,又離開,就像是之前無數次發生過的一樣。
「他們走了。」小安戈的聲音中說不出的沮喪,下頜抵在膝蓋上,他吸了吸鼻子,「哥哥,我好餓。」
「閉嘴!」小安曳猛地發出一聲怒喝,嚇得小安戈愣住了,「哥哥?」
「哥哥,哥哥的叫,煩不煩啊!」小安曳不耐煩地打斷了小安戈的話。
「都是你!是你弄丟了父親給我的胸針,才害得我們被那個惡毒的女人困在這裡!」
「我?」小安戈一臉懵地從地上爬坐起來,難以置信地用小手指著自己,「我從來都沒有動過你的東西?怎麼是我弄丟的呢?」
小安曳冷笑了一聲,抱著手臂靠著門,用不符合年齡的刻薄的語氣說:「誰知道你是不是嫉妒我可以得到父親親手給的胸針,而你沒有啊。安戈,你是不是和那壞女人是一夥的,想讓父親不喜歡我,那樣皇位就是你的了?!」
小安戈眨了眨眼睛,才5歲的他哪裡能理解的了安曳話中的陰謀陽謀,彎彎繞繞。
他只知道,這個哥哥,不,是安曳一如既往的討厭!
他們永遠都不會成為關係親近的兄弟!
那時的安戈太小,不懂什麼叫一語成讖。
等到現在,他重新從記憶中翻出這段已經泛黃模糊的記憶當做打發時間時無聊的談資說給淳于湜聽時,他終於明白了一語成讖的含義。
安戈不怪自己會輸給安曳,原來人家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就已經打上了皇位的主意了。
哪像他,人都掉進了對方設好的陷阱里了,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爭權奪位早已經開始了。
安戈這樣想著,又長長嘆了口氣。他不知道他這一聲嘆息落在了淳于湜的心尖上,重的讓他整顆心都跟著沉了又沉。
「安安,你是什麼時候被救出去的,還記得嗎?」淳于湜輕輕收攏著手臂,克制著想要緊緊將安戈擁進懷中,困死在懷中的衝動,他怕自己過於炙熱濃烈的情感嚇到了他。
淳于湜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溫和可親,霽月風光。他就跟他養的寵物一樣,是沁著毒的。
無論是對對手還是愛人,他都有足夠的耐心來蟄伏,等待,偽裝,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心底里甚至慶幸他們處在一片漆黑之中,慶幸安戈是怕黑的,只有這兩個條件加在一起,那平日裡樂觀潑辣的小貓才會撕下名為堅強的殼子,沖他露出軟乎乎的肚皮,敞開心扉,尋求依賴,尋求安全感。
卑劣嗎?利用他現在的脆弱,用溫柔與愛意做成的繩索將他套牢,在一步一步地扯到自己身邊圈禁起來。
淳于湜勾著唇無聲地笑,熔金色的眼中是一片熾烈的愛意。
「三天還是四天?我不記得了,醒的時候人就在醫院裡了。」安戈許是將恐懼坦誠地說出了口,什麼里子面子的也不在乎了,轉過身連人帶蛇地往淳于湜懷中埋。
「不過因禍得福,那之後不久我就跟著老師了。」
淳于湜倒是沒想到還會有投懷送抱的意外之喜,一瞬間僵硬之後,忙將緊繃的肌肉放鬆了下來,讓懷裡人窩的舒服些。
大概是應了那句老話,虱子多了不怕咬。安戈索性破壞罐子破摔,將自己的那點喜好厭惡一股腦地都倒了出來。
什麼怕鬼啊;怕長相奇怪的蟲子啊;怕腳多的蜘蛛啊。
不喜歡水粉色因為安曳很喜歡啊;不喜歡營養劑,因為營養劑喝起來黏糊糊的,味道很奇怪;也不喜歡頓頓都吃菜葉子,根本就吃不飽,可是荒蕪之地只有菜葉子。
他喜歡長毛的帶鱗的動物啊,不是現在星際流行的那種黏糊糊的寵物,以前的夢想是開個動物園;現在他就想離開荒蕪之地,星辰與大海他全部都要……
安戈念叨多少,淳于湜就耐心地記下來多少,也不管他念叨的那些東西到底有用還是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