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頁
「哦...」傅景桁頎長的身體猛地一晃,摸了摸兒子的小臉,把兒子抱在懷裡,「阿爹又把阿娘弄丟了...阿爹壞壞...一直希望你阿娘常在的...」
長林把小臉兒在傅景桁的臉上磨蹭,說著:「壞阿爹。」
傅景桁看了看長條幾,几上只留下文瑾還回來的封妾詔書,沒有了小包袱,她的確兩天兩夜沒有回家了,他看了看衣櫃,還懸掛著幾件她素淨的衣物,和他的龍袍掛在一起的。
外面有宮人在稟報,「啟稟君上,二日前瑾主兒離宮,她把宣武門宮道老宮牆上的塗鴉都抹掉了,奴才攔阻不住,特來請罪。」
「你說什麼,瑾兒把塗鴉抹掉了?」
傅景桁不能置信自己聽見的,他換上常服,在雨夜踱步來到宣武門後的宮道,他緩步走入避風亭。
那斑駁的宮牆上刷了一層新灰,關於兒時美好記憶的塗鴉畫都被新灰覆蓋了,她是心死了吧,不然怎麼捨得抹去這些記憶,他用修長的手指撫摸著那層新灰,他很安靜,他沒有言語,許久幽幽道:「老莫,挑燈籠過來。」
老莫便將琉璃燈籠遞近了些,給皇帝照亮,皇帝從袖底取出防身的匕首,小心地把那層已經干透的新灰,一點一點刮下來。
他特別有耐心,直到慢慢地那些稚嫩的塗鴉畫又漸漸的出現在宮牆上,不過已經不如最初那般完好了,很有些破損,線條這些斷斷續續的,皇帝時不時拿手揩下眼睛,不知是眼睛進了灰沉,或者是哭了,他忙完,便收起匕首來。
喉間突然有些腥甜,一口鮮血噴在地上。
「爺!您保重龍體啊。」
傅景桁撫著心口道:「她母親喜歡字畫,你去取朕的親筆字畫,她阿奶喜歡面魚魚,朕要去做面魚魚。朕要告訴老薛,蘇文瑾是朕的女人。朕要告訴她爹娘,她跟了朕七八年了,朕要告訴她家人,朕和她有個孩子,不叫她遭人非議了。」
老莫看看天色,「爺,二更天了。太晚了。」
「不晚。才二更而已。」傅景桁拾腳便要走,「相信朕,老人下葬後再去才是真的晚了。」
阿嬤也跟了過來,「你去了好好和瑾兒說,不要心急。對人家爹娘要客氣,謙卑,不可以仗勢欺人。不可以強迫別人。明白嗎!」
「…朕儘量…」
***
薛府內。
靈堂里掛滿白綢,薛老夫人的後代均在為她守靈。
通常守靈三天,便會下葬,使老人入土為安。
今夜裡是第三夜,明天就入土了,天氣不好,雷雨天。
這幾天家裡家外都是文瑾打理,薛相很是看重文瑾,嫡女有擔當,這時將手壓在文瑾肩膀,「瑾兒,你去睡一下吧,兩三天沒怎麼合眼了。明兒下葬還得忙一天,身子會吃不消的。」
"沒事,我要多陪陪阿奶。"
婁淑彩守靈三天,很累,非常不耐煩了,「又不是大姑娘一個人受累,老爺偏心極了,我和皇貴妃不也守著靈位呢,薛凝嬌生慣養,哪裡吃過這種苦,哪像文瑾自小皮實。老爺眼裡只看見文瑾和她娘辛苦,就沒看見我和凝兒辛苦?」
老薛沉聲道:「淑彩,靈堂里,不要大聲喧譁,有什麼事,明天老娘入土為安了再說。」
「我大聲喧譁?我聲音大麼?」婁淑彩邊摸著紅指甲邊說,「我為薛家操勞了十幾年,給你帶蘇語嫣的三個孩子帶了這麼些年,結果老太太去世,居然把主母鐲子給了小輩文瑾,憑她什麼呀!你們一家子都忘恩負義!我可是先皇賜給你的側室,帶給你莫大榮譽,如今你地位穩固了,便多嫌我,聯合你的糟糠和女兒想拋棄我。你們休想!」
薛相面色不悅,「有完沒完?這是什麼地方,你在靈堂里這般大呼小叫,像什麼樣子?潑婦。」
「老太太的遺物、那些莊子、陪嫁、首飾,你們是不是也打算私吞?」婁淑彩厲聲道:「我大呼小叫?我不叫,你們保不齊怎麼背地裡分贓呢。婆母少說有幾萬體己吧!我可沒收到一個子兒,這個家,有我和玉林還有薛凝的一份!你們別想私吞!」
蘇語嫣實在聽不下去,「薛大人,管管你的妾。別叫她在靈堂說些不懂事的話。老人剛去,就在這裡分身後家產了。」
薛相怒道:「淑彩,滾下去!」
「滾下去?你在和誰說話呢?」婁淑彩將面頰抬起,「我姐是當朝婁太后,先皇當年盛寵的女子。我女兒是皇貴妃娘娘,是君上的寵姬,我父親是開國元勛婁正業,我女婿是廣黎大王!我處處比你們尊貴,你憑什麼叫我滾下去?」
薛相受不住二房撒潑,拉著衣袖往外轟,「死者為大,讓老人安靜些去吧。」
婁淑彩反而更來勁兒了,「我不走!我就要在靈堂和你們掰扯清楚!憑什麼我為這個家貢獻了多年,老東西把主母鐲子交給文瑾啊?憑什麼我付出了我的青春,結果我半分家產沒有收到!哎,我是不如大姑娘能幹,一個人操持把靈堂給搭了,一個人不需要爹娘操心,就把孩子也生了!不要臉的小娼婦,你阿奶這是死得早,要是死得晚些,見你帶著野種回家,知道你和男人鬼混,不死也氣死了!呸,就這樣也配做薛家的主母掌事的?」
文瑾聽在耳中,覺得聒噪的厲害,又沒力氣和婁淑彩理論,於是走了個捷徑,軟聲叫薛相道:「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