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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三刻了,傅就快要回家接她了。
還有一刻鐘就到酉時了。
一刻鐘很快的。
一刻鐘過去了。
你瞧,過的很快的。
酉時了。
傅馬上就回家了。他們約了酉時。
文瑾從鞦韆上起身,背著手在花壇邊上走來走去,往通往御書房的路上去看,迎出去一段路,又走回來。
酉時一刻了。
傅遲到了。
酉時二刻了。
落雨了。
傅景桁遲到的有點多。
戌時了。
亥時了。
落夜了。
傅遲到了二個時辰了。
文瑾坐在花壇邊上,望著通往御書房方向的路,宮燈亮了,宮燈底下雨絲斷斷續續的,哎喲,錯過薛家晚飯的點兒了。
阿嬤將手搭在文瑾的肩膀,「別等了,進去吧,吃些東西。他準是有政事耽擱了。」
「嗯。」文瑾點了點頭,沒有隨阿嬤回中宮,而是信步朝著御書房去了,周寶林見她表情不好,也跟著她。在二道門外,就有百官跪在那裡,她提了裙擺,一路走過,就見到好多大官,穿著黑色官服,她沒一次性見過這麼多大官齊聚御書房,把院子跪滿了,見了她,眼底都有仇視,他們看周寶林是沒有仇視的。她不知自己幹了什麼壞事,是因為她不請自入御書房地界麼。可她想來問問君上,就問問,是不是改天再回薛府,今天已經太晚了。
御書房門開著,由門內到門外亦跪滿了官員,安靜。
文瑾來到門畔,在門框外往內里看,皇帝支著下頜,安靜的坐在龍椅上。
劉迎福沉聲道:「君上,文廣登基已經有一日,請問君上要容文廣做多久的大王?您考慮是否殺掉文瑾,去換回我天朝聖女已經考慮了五個時辰了。君上考慮好了嗎?」
「還沒。」傅說。
吳信雙目血紅,「君上,將士屍首被掩埋深山,您居然在包庇賊寇的義女!請君上降旨即刻取下蘇文瑾的首級!否則我等將長跪不起!」
「她來了!蘇文瑾在此!賊寇義女在此!」
不知哪個官員把文瑾往前推了一把,文瑾踉蹌的進了御書房,攥著衣線立在了堂中,孤零零的立在一群男官員的中間,黑色朝服包圍里,她身上素色衣衫顯眼的厲害。
傅景桁深邃的眸子猛地一動,將視線落在文瑾身上,冷毅的輪廓也柔和了幾分,清冷的眼底也軟了下去。
「請君上下旨擒拿她,去漓山交換人質,救回西周君恩!不可錯失西周外援,給文廣復燃之機!」百官山呼。
文瑾為義父登基之消息而感到錯愕,為眾人要她首級之事而感到驚懼,在沒有弄清楚事情來龍去脈前,她只知道這些大官要她命,要她的丈夫下旨擒拿她,去換回聖女和君恩,而傅在考慮,哦,看來今天回不成娘家了。
傅景桁沉聲叫她:「蘇文瑾...過來...」
第241章 花言
傅景桁嗓子難掩疲憊,和久不出聲所致的沙啞。
文瑾意識到,他和他的文武百官僵持很久了,他從來處事果決,這次卻難以抉擇了。
文瑾緊了緊裙邊衣線,朝著皇帝邁了一步,吳信大將軍將手握在劍柄,把劍抽出二寸,發出錚的一聲,文瑾看了看那寒芒烈烈的劍身,便把繡鞋頓住了,隔著桌案,不敢往那極寒高處的皇帝步去,他的大將軍不滿她靠近皇帝。
說真的,文瑾是害怕的。她是後宮女子,在國家大事前,在戰功赫赫的將軍面前,顯得弱勢起來。
啪,吳信的劍被迫回鞘,吳信面色一驚,原是皇帝以手掌擊出真氣迫使他收回了長劍,吳信不甘,惱怒。
「吳信。」傅景桁眉峰牽了牽,又微壓了聲量,再次叫他:「吳信。」
吳信將手緩緩從劍柄挪開。
傅景桁望著無助的妻子,心中布滿憐惜,心中有個聲音在說,不可以欺負我傅景桁的女人,哪怕是替朕出生入死的大將軍也不可以欺負朕的女人,他意識到文瑾在害怕,這劍拔弩張的場合,這她不確定是否被斬去首級的場合,他將語氣柔和了二分,又道:「過來朕身邊。」
過往,傅景桁會為了大義暫時委屈文瑾,長林發水痘,他雖將院判給了西宮,卻也留了熟手給長林,她奶奶病危,他雖沒有親至,卻將太醫院絕大多數給了她去挽救奶奶,他固然會委屈她,卻從不曾想過要她命。她如果死了,他能挨幾天呢。
文瑾在吳信瞠目瞪視下,在劉迎福切齒的仇視中,他們在看賣國賊的女兒,可她並沒有賣國,二個時辰前她還在為廣黎國忙碌建學堂提高國民普遍文化修養,她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丈夫,到他身邊,她的手抖的有些厲害,但是有了安全感,比立在吳信、劉迎福他們身邊有安全感,哪怕她清楚他丈夫極可能會為了大局,為了平息百官的怒火,下旨斬她首級。
但她立在他身邊,仍是安心的,他溫柔的目光與旁人都不同,他不是在看賣國賊的女兒,而是在看他的家屬,他的妻子。
看了看傅景桁身前的茶盞,幹了,沒有茶水,她顫聲問:「多久沒飲茶了?」
說著,替他斟了一盞茶,手抖的厲害,強自鎮定著,沒有叫茶水濺出去一滴,她是他親封的皇后,她想任何一個動作都不可以使他有失顏面,哪怕會被斬去首級,也要從容坦然,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自己也有骨頭在,沒有梨花帶雨的撲他懷裡尋求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