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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瑾一路小跑,順著宮道緊步去追把阿嬤抬走的轎子。
宮人見是皇后,都在路兩側迴避著跪下來磕頭。
遠遠的,文瑾看見一頂小轎子被四個宮人抬著,往宮門的方向去。
「阿嬤!阿嬤!」文瑾急聲叫著,大步朝小轎子逼過去。
阿嬤坐在轎子裡,手裡拿著文瑾小時候玩的一個小布老虎,翻來覆去的看,她自生了孩子就在宮裡做乳母,沈子書是她最小的孩子,三十大幾生下的沈子書,這二十年她和皇帝、瑾兒更親近,這二人更像兒女,沈子書只生不養都沒那般親近,親手養的孩子親的很,她突然聽見文瑾的聲音,她問小蘭道:「是不是瑾兒的嗓子?」
小蘭把帘子打開,頭探出去看,看見皇后在朝這邊疾奔,忙說:「老太太,是瑾主兒,是瑾主兒來送您來了。」
阿嬤忙說:「停轎,快停轎。」
待轎子停下,阿嬤下了轎子,往文瑾的方向去迎,老人家六十多歲了,走起來顫巍巍的。
一老一小,終於走到一起了。
文瑾一下撲進阿嬤的懷裡,痛哭出聲,「阿嬤,他們給你一頂好小的轎子!他們在打發你!我好恨!」
阿嬤卻從容的笑了,她在宮中幾十年,什麼樣的場景都見識過,比這艱難的場景也見過不知多少,她溫柔的把文瑾緊緊摟住,把她面頰上的淚珠擦去,「我的兒,後宮就是這樣了。你有權勢,你說的就算。你失勢,牆倒眾人推。瑾兒,當皇后哪裡那麼簡單的。你不爭的性子,怎麼能在後宮立足?你不爭,旁人同你爭。若你真想做他的皇后,你就要學會去爭。」
文瑾怔怔的看著阿嬤,阿嬤在說一件她非常牴觸和不擅長的事情。
阿娘說,活下去。
阿奶說,不准哭。
阿嬤說,你要去爭。
文瑾是聽話的孩子。
「阿嬤,我其實都好厭煩同人爭搶。我只求問心無愧,做個堂堂正正的我。」文瑾輕聲說著。
「你不爭,你走了。你的兒子叫別人撫養,你的丈夫成了別人的丈夫。你流落在外,你夫離子散。她甚至可能打著你的兒子,睡著你的屋子,用著你的梳妝鏡。你甘心嗎?」阿嬤摸著文瑾淚濕的小臉,「你也該長大了。你可以暫時避開,但你可以一世避開,不見你的孩兒嗎。記住,後宮裡,鳳權是個好東西。有本事握住它,平衡各宮,你才是合格的皇后!傅景桁需要的是那樣合格的皇后。」
文瑾聽後,把阿嬤的話壓在心底了,可理智告訴她,當下她必須離開,當下避寵對自己對傅都是最好的選擇,「阿嬤,我會把你接回我身邊,孝敬您的。」
一句話可把阿嬤逗樂了,「雖然夏苒霜忘恩負義,不記得當年她將皇帝託孤給我的狼狽相。但她今日為了立威逼我離宮,理由立得住。你們的確大了,不再需要乳母。你羽翼不豐,接我回來,只是給你自己招惹麻煩。待你能夠立足,你才能夠保護你想保護的人。否則,你的丈夫,你的兒子,你的阿嬤,你的中宮,甚至你的西施小狗,都將不再屬於你,你自己也將被皇門徹底拋棄。」
「阿嬤...」
「給自己一點時間,好好想想吧,孩子。」
「嗯。阿嬤你冷不冷。」文瑾細細的記下阿嬤的話,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給阿嬤披上。
「不冷。」阿嬤交代她,「照顧好自己。堅強再堅強。你是阿嬤的小太陽。」
「嗯。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阿嬤。」
文瑾又和阿嬤說了會兒話,便與阿嬤分別了。
一日內,兩場離別,她同桁哥、阿嬤各自一方。
宮裡只剩她一個人了。桁哥回來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文瑾在宮門坐了會兒,秋風起,她著涼了,咳嗽了起來,小七給她披上了披風。
坐了許久,文瑾回到中宮臥寢,看著兒子可愛的容顏,念及自己此次被群臣逼宮的失落,她彷徨,糾結,沒有方向,是否夏苒霜當年被逼上寒山也是這般無奈,夏苒霜曾經是否也不是今日這般狠毒。
文瑾拿起傅景桁清早脫下的龍袍,抱在懷裡,將面頰貼在他龍袍上胸膛的位置,她拿起傅景桁買給她的百果糖,放了一顆在口中,使甜味在口腔瀰漫著,「你要平安回來...」
文瑾將昨晚在夜市買的許多小玩意兒,螢火蟲,簪子,頭髮等分給了周寶林等幾個秉性良好的女孩兒。
周寶林靠著窗欞子和文瑾說了好久的話,又很有耐心的幫文瑾帶長林,頂好的一個女孩兒,她說:「長林又叫我姐姐,我可比他大十四。大皇子,你要叫我寶林才是。」
文瑾難得露出個笑臉,「他看你長得像漂亮小孩兒。」
到後夜靜下來了,長林被趙姐兒抱去嬰兒房睡下了。
文瑾拿了學堂建校的圖紙細則歪在床頭在看,看了一個時辰左右,將冊子擱在枕邊睡著了。
後夜裡,但覺頸項一涼,一柄寒刃逼在了她咽喉,帶著些肅殺。
文瑾全身毛孔炸開了,驚醒了過來,張開雙目,但見深夜裡床前立著一道人影,那人叫她:「大小姐,莫出聲。」
文瑾呼吸緊了,聽見是個男人的聲音,「是他叫你來的?」
「是。」他說。
第267章 玉石俱焚
文瑾聽見他說一個『是』字,證明她的猜測是對的,來者是義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