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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懷州將酒水入腹,額角一縷雪發被風輕輕拂動,如玉般的容貌不辨喜怒,目光落在文瑾濕漉漉的眼眸,冷漠道:「在下只有一個妹妹,現在邱立家中。並沒有其他不相干的遠房妹妹。」
文瑾心口揪著難受,他是有個一母同胞的妹妹,她這個一父養育的義妹倒的確已經和他斷親,文瑾剛升起的希冀蔣卿帶她離開大盈的希望一點點的破滅了。
曾經她同傅、蔣都是有夢想的人,傅曾經希望整頓朝廷,一統河山,但功成一半卻英年早逝。
蔣希望做主大理寺為民申冤,卻淪為佞臣亦正亦邪,更是成了異國新帝,霸業他壤。
她希望擺脫母親不潔她是野種的惡名,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做人,雖是女子之軀卻也希望憑一己之力為國出力,眼看順遂,就又是死夫君。又是被劫持,最終流落大盈被禁錮太子身側,鑽老先生殿室也怪曖昧不清。
或許這便是人生,充滿了不確定。
這是她顛沛流離的前半生。
「入席吧。」南宮玦又指了指他身側的坐席。
文瑾沒有打算坐在南宮身邊受他姬妾冷眼,也不願意同南宮玦近距離接觸使他存有幻想。
於是文瑾徑直走上金階,在南宮意老皇帝身邊坐了下來。
把目瞪口呆的老皇后擠得往一邊挪了個位子。
文瑾就坐在老兩口中間,備受大盈王宮群臣和後宮妃嬪的仇視,腹誹她野心真大,也太猖狂,堂而皇之的給太子當後娘,叫太子臉色都變得鐵青。
南宮意上回被文瑾諷刺不講理後至今對她仍然忌憚,戰事沒有結果,暫時不會動這個燙手山芋,只是嘆口氣道:「非要坐這?」
文瑾想不這樣,她能安然無恙四個月麼,道:「是,你比你兒子有魅力。你這個肚子可真氣派。」
蔣懷州又往文瑾看了看,又看了看腦滿腸肥的大盈老者,收回視線,掩去眼底神色,欺我妹妹。
南宮意嘆個不住,氣派二字怎麼聽怎麼不是滋味。七十多了身邊坐個二十來歲小姑娘,群臣看他目光都頗具深意,為老不尊。
大盈皇后不滿道:「廣黎女子都如你這般野心勃勃?明目張胆的篡奪後位?你年紀輕輕看起來貌美良善...想不到居然這般不擇手段不知羞,吊著父子兩個呢。」
文瑾看了看五十多歲的皇后,不是原配,原配早死了,這是個續弦,她輕聲道:「你教養的兒子不也明目張胆不知羞的劫持有夫之婦麼。我尋思我幫你重新教養下兒子,我是不會教我兒子劫持綁架強搶人妻這些不入流的手段的。」
把南宮玦他母親說的面紅耳赤,的確理虧,便不和文瑾嘴仗,心道這女子嘴真毒,伶牙俐齒讓人惱怒。可是不回二句又被壓下勢去,便打算出聲立威。
文瑾見老皇后還想說話,她自己從小就在皇庭成長,什麼後庭口舌之爭都見過,可以說已經膩煩,便搶先藐視大盈道:「誰回答我話誰是長喙將軍。」
大盈皇后及時住口:「!」
文瑾簡單粗暴的把現場搞的一片死寂。
哪想到廣黎王的女人這麼目中無人。誰都知道長喙(huì)將軍是豬的雅號。
她文鄒鄒把大盈朝廷給整的鴉雀無聲。
文瑾沒心情和南宮他娘唇槍舌劍八百回合口水仗。浪費時間。
沒一個人應聲。
終於可以安靜的宮宴了。
蔣懷洲靜靜的又飲一杯酒,不知在想些什麼。
南宮玦面子上極下不來,但是仍舊鐵青著面色叫宮婢給文瑾送上了一道冷水鱈魚燉豆腐,不介意做長喙將軍,回答文瑾道:「用些晚膳,下人說你今天又忘了飲食。」
太子的低姿態險些把大盈皇后氣死,兒子丈夫一個賽一個。
文瑾真的對這道菜深惡痛絕,就像大盈後宮對她深惡痛絕一樣,大家互相痛恨。她片刻不願在大盈逗留。
這大抵是文瑾畢生最荒唐的一次宮鬥了,二十六歲的她和一五十多歲婦人競爭一七十多歲老先生。唉。什麼事啊。
蔣懷州始終對文瑾漠視。
文瑾幾次看向蔣懷州,想同蔣懷州搭話,他都不給她機會,只是同南宮玦飲酒同時暢聊些大盈、邱立建交的頗為嚴肅的事情。
想必蔣卿還在生氣她在漠北放棄同他去邱立重新開始,而義無反顧同大王回廣黎之事。
原文瑾以為就這樣插足大盈老兩口,單方面給南宮玦做後娘,可以明哲保身直到戰事結束自己獲救,卻在下面一道急報來了之後將她對生的希望盡數擊碎。
「報!」
說著,一大盈兵衝到南宮玦腳底跪倒,於階下喘著粗氣。
「說,何事?」太子急聲吩咐。
「稟報陛下,稟報太子殿下,南藩邊疆的廣黎兵馬,糧草耗盡,於五日前落荒敗逃,一路往廣黎老窩裡竄逃去了!」兵卒滿面大喜,「咱們攻破了廣黎國門!殺進了對方的國土!」
文瑾心口一沉,廣黎敗了...
「大好!」南宮玦雙目大張,雙手欣喜之下忍不住做顫,他倏地看向文瑾,他和文瑾較量幾月,終於有個結果了,她是他的了,他父親也不會再有顧慮了,在文瑾眼底看見慌張之色後,他緩緩將視線收回,命令兵卒道:「吩咐下去,給孤乘勝追擊,將廣黎敵軍殺的片甲不留!」
文瑾手中銀筷倏地掉在地上,她眼裡的光芒一點一點散去,大王故去了,國破了,阿州哥哥在眼前卻並不與她相識,文瑾絕望了,雙手止不住的顫抖,一時間手腳發麻,出了滿額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