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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桁咳嗽了聲,又不大聲張,也是要強,病了也不願意讓人說他身體不好,因為大多見他身體不好的人都巴望著他死,所以他不顯山露水的,病了也不說病了,都是強撐著。從小要強慣了。
但她來了,他就忍不住咳嗽一聲,露短,沒那麼嚴重也有意咳嗽的嚴重些,但實際也確實身子不好。
「著涼了嗎?」文瑾很自然的問,原想質問他,詰問他,拷問他,是否傷害了她至親的人,見他消瘦到她認不出來,到嘴邊的刻薄話倒說不出來了,只換成一句關切的問詢。
傅景桁當下里鼻頭一酸,「在乎嗎你?」
「嗯。在乎。」文瑾說,「長林、長雲、長寧、長憶他爹。」
孩子弄出來四個,一回沒同她回家見過爹娘。眼下她娘還不知被邊緣哪去了。唉。
「在乎,你現在才來?我四月十二來的摩訶。今兒什麼日子了?七八天過去了。我每天就賭氣看看你狠到什麼程度。」傅景桁話說完,他二人都聽出他語氣里的孩子氣了。他只是孩子的父親罷了。
「四月二十。」文瑾說,「沒你狠。我這幾年就忙懷孕東躲西藏了。哪個女人像我這樣。」
「我該返京的日子了。我給你留書,你八九天不露面。」傅景桁說,「你多狠的心呢。」
「你著涼了嗎?」文瑾又問。
「我不告訴你。」
「你不告訴我,我就一直問你。」文瑾從來也就不怕他,然後較勁這一塊她好像沒有輸過,「你著涼了嗎。」
傅景桁很久沒有出聲,月光底下見他往面頰摸了下,他把頭偏過去,看著外面的月光,她仰頭看他眼底似乎有氤氳水霧。
文瑾心裡也難受,朦朧月光底下又聽見他吸吸鼻子,挺委屈的樣子,他倒挺克制,沒有像從前那樣強迫地摟她抱她的,倒使她不由自主的心疼起他來。
「有些發燒頭痛,這二日好些了。剛來那日在你院門外坐半宿時才嚴重。現下沒有大礙。」傅景桁有些濃重的鼻音,倒沒有勞動她一直問,他邊說著,邊將方才他摸黑用膝蓋撞倒的凳子扶起來,嘴裡交代:「你立著先別動,摔了你不是小事,肚裡有娃娃要多注意。我點了燭火先。」
「嗯。好。」文瑾心裡一暖,他便將她手鬆了,方才進屋就小心牽著她,他去桌上找火摺子,擦著了火摺子將燭火點了,室內便昏黃起來。
兩人在燭火里看彼此,恍若隔世,朝里都在給先皇過祭日,都不知皇帝在大漠上和前妻要說法。
「我老多了吧?」傅問。
「瘦多了。成熟了。」文瑾認真道:「倒是沒老吧。」
「誠然我沒有一夜白髮。比不得人家用情至深。我應該也白了滿頭,又掉稱幾十斤。才不輸他。」傅景桁將床鋪上被褥稍稍整理,把單子鋪好,回頭和文瑾說道:「坐吧。」
好似客棧房間裡最顯眼的就是這張床榻,她過去坐在他方才躺過的地方,坐下後圓圓的肚子非常明顯,肚子上可以擺杯茶碗喝茶了。
傅景桁則拉了張椅子就近坐在她面前,他微敞了腿,把她禁錮在他的範圍,他便這樣目光灼灼地凝著她,如以往一樣,看不夠似的。文瑾倒往他身子看了一下,晨起的他生理自然反應還在,她臉也熱了,忙別開眼,他也頗為尷尬,把衫子拉鬆了些,二人有一瞬間都不說話了。
「那日你既然在門外,為什麼不叫門?」文瑾問他,「我收養了一個盲人小姑娘,我白撿一閨女。原可以介紹給你認識一下。」
「我喜歡看你和蔣懷州留在窗扇子上的影子。看著過癮。跑九千多里過來看個夠。」傅景桁用手揉著膝蓋,方才出去急,撞凳子上了,挺疼。
「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因為我養在冬園的雀兒飛了。」傅景桁溫聲說著。
「冬園的雀兒飛了,你後宮裡不是還那麼多雀兒。」
「我圈不住的就一個。一千名侍衛都看不住她。跟人出走的決心,我如今想來,也仍心如刀絞。」傅景桁把她兩手都拉在自己的手裡,想親近,又不敢越雷池半步,只把她兩隻手不住的握緊,「就那麼想走。在民間吃苦也不在冬園享福。」
他陰陽怪氣他的,文瑾陰陽怪氣自己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孟婉煮飯不是挺好吃。小炒黃牛肉。」
記仇十來個月了,皇帝去年中秋前指著她鼻子說她煮飯一點都不好吃,沒有孟婉煮飯好吃,一見面就談這些小事,皇帝和她都挺無聊,但是不吐不快啊。
傅景桁汗顏,過得片刻,輕聲道:「我當時說的是氣話。你煮飯最好吃。我想吃你煮的蝦皮雲吞。」
文瑾眼睛一紅,抿了抿唇,「去年冬上,你來冬園的路上,胳膊上傅昶行刺的傷,好全了沒有?」
傅景桁倒沒想到她會問及他的傷口,他點了點頭,「好全了。你還記得...」
「我看看傷口。」文瑾便將他衣袖撥上去,便見胳膊上有一道頗長的疤痕從肘部橫到肩部,看完問他,「傷口還疼麼?」
傅景桁搖了搖頭,「還...有點疼。」
文瑾就拿指腹摸了摸那疤痕,他將手臂也僵住了。
「你今日就返京了?」文瑾問。
「嗯。現下里就準備起身動身回去了。」傅景桁看了看文瑾的肚子,問著扎自己肺管子的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混到這個地步,自己的孩子叫他人陪產,自己還不大敢同孩子母親理論,「生孩子的事情都和他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