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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瑾將白皙的手扶在牆角,看著那些穿著鎧甲的士兵漸漸跟著他們的王出了皇宮,她輕聲說:「桁哥...」
漸漸的,出征隊伍遠了,她看不見士兵的隊伍了,她提起裙擺,登上了觀月塔,她沿著盤旋的樓梯拾級而上。
她跌倒了,膝蓋磕在台階棱上,出血,滲透衣服。
丫鬟說:「娘娘,娘娘,膝蓋流血了娘娘。歇一下吧。」
「沒事。」文瑾拎起裙擺,繼續沿著樓梯登高,她登到最高的塔頂,這裡可以俯瞰京城全貌,她望著將士出城的隊伍,望著隊伍中間因為安全考慮而混入普通騎兵之列的大王,打頭的是沈子書及其餘親信,她略略高了聲量,一遍叫著他的名字,「傅景桁,傅景桁,傅景桁,傅景桁......」
傅景桁近出城了,冥冥中仿佛聽見有人叫他,忽然回首望著皇宮的方向,有液體落在他面頰,他抬手擦拭,原是初秋里落了細雨,秋季里的雨絲像女人的眼淚似的,讓他一個大男人變得綿綿纏纏。
文瑾下了觀月塔,她的丫鬟小七扶著她,小七說:「娘娘,娘娘,您有何憂愁呢?您貴為皇后娘娘,又不用干粗活,又不愁生計,如何會心事重重呢?」
文瑾望著懵懂的小丫鬟,與她笑道:「本宮小時候在冷宮長大的。那時候都好快樂。不是不用干粗活就快樂的。」
丫鬟不懂,「冷宮怎麼會快樂呢。」
文瑾沒有多說,回到中宮,見院落地上有車輦的印子,她心底里猛地一揪,問修剪花枝的宮人道:「如何有車輦的印子?沒見車輦?」
不等那宮人回答,文瑾掙開了小七的手,提了裙擺,往迴廊走去,口中叫著:「阿嬤!」
沒人應。
皇后邊叫阿嬤,邊順著長廊往阿嬤的臥寢跑去,如小時候回家找阿嬤那般,她顫著嗓子喚道:「阿嬤!」
仍沒有人應。
那宮人丟下剪子追過來,「主兒,那車輦是太后娘娘派來拉老太太的家私和細軟的,才老太太不肯走,說等您回來再走,太后娘娘說離得近,就在京城沈府,逢年過節您會去省親看望她的,催著叫走催了二三回,老太太心高氣傲,哪裡經得住太后說二三回,這才上了轎子走了,走時交代奴才和您說,不要難受,隨時能見的。」
文瑾來到阿嬤的屋子門處,把步子頓下,看著熟悉的碎花門帘,一時不敢掀開,以往掀開門帘,阿嬤就在屋裡或眯著眼睛繡花,或和婆子說話,她把門帘掀開,屋裡空了,阿嬤的梳妝櫃沒有了,被褥細軟也沒有了,阿嬤常側臥午休的軟榻也沒有了。
文瑾將手攥緊,為什麼夏苒霜缺席二十年,自寒山下來便如此無情地趕走待她和桁哥如生母一般的阿嬤,為什麼甚至不能等她回來送一送阿嬤,她將手攥緊,問那宮人道:「轎子走多久了?」
「走了半盞茶功夫,眼下估計到了西四門了,應該還在皇宮呢。」宮人回復。
文瑾掀開門帘,便順著車輦印子追了去。
「站住。」
到院中,夏苒霜將文瑾的去路止住。
文瑾將步子頓下,望著雍容華貴的太后及她的多位大婢。
「皇后幹什麼去?」夏苒霜問。
「臣妾去送君上的乳母,去送臣妾的養母。」文瑾不卑不亢地望進夏苒霜的眼底,她身後奴才也不少,人數上是不輸的。
「如今皇帝,皇后,你們都大了,不需要乳母了。她家裡還有一攤子事兒,當早些送她回沈家才是!」夏苒霜沉聲道:「哀家才是你的婆母。她不是。今日,你若去送她,便是不將哀家放在眼中!哀家可是在百官排擠你的時候,支持你的!若是你背棄哀家,休怪哀家無情。」
第266章 小轎子
文瑾睇著夏苒霜,「娘娘,臣妾尊敬您。也感謝您在百官排擠臣妾時支持臣妾。但今日臣妾是要去送阿嬤的。君上亦交代了,今日要臣妾去送阿嬤。」
「這麼說,你是要與哀家對抗?」夏苒霜不悅,「女人不要太倔強。聽話的女人,尤其聽哀家話的女人,才能在後宮有好的生活和未來。」
文瑾被壓制夠了,事關阿嬤,她不能退讓,沉聲道:「本宮素來不是聽話的女人。娘娘聽本宮的話吧,若是娘娘聽本宮的話,本宮便勸大王與娘娘吃二頓飯,去看看您!」
「文瑾!你放肆!你對哀家自稱本宮。」夏苒霜怒不可遏。
「您先出言威脅的!我所有的忍耐,都是因為與他多年情誼,不是因為你!沒有他,你對我來說是誰?」文瑾怒然拂袖。
「文瑾,你敢出中宮一步!哀家便不認你這個兒媳!」
「您認過嗎?您的認可建立在本宮對您絕對服從之上,建立在您兒子險些死在冷宮,需要我回宮幫助他的基礎上。」文瑾深深吸口氣,「抱歉,我無法順從您,把養育成人的阿嬤像廢棋一樣轟走。那太無情了!」
「你!」夏苒霜曾以為自己同文瑾已經修好,不曾想她居然如此不順從她的意思,如此不能為她所用!
「失陪了娘娘。去送您的恩人柳汝素。您還記得當年您是怎麼託孤,怎麼求她放棄她的親生孩子和家庭,照顧你的孩子的嗎!她從三十幾的年輕人熬成了小老太太,終於,被您趕出宮去了!」文瑾便丟下夏太后,去追阿嬤的轎子了。
「能夠照顧皇帝,是她的榮幸!一點舊恩,真當回事了。」夏苒霜氣的渾身顫抖,哀家才是後宮主母,文瑾居然看不清局勢,一味孝敬先太后的親信柳汝素,簡直是愚蠢,自己將路走絕了,就怨不得旁人不給她臉面!她當下該與哀家親近才能保住她的皇后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