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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竭力眨了眨眼,定睛看清了周圍——這居然是一座極深的大土坑,他和同樣昏迷受縛的沈青沈榮、以及那三名雲渺宗弟子一起,被放在了這土坑正中央。
土坑上方,則是黑壓壓的人群,這些人目光呆滯,但無一例外,臉上都掛著狂熱的笑容,而且,他們的手中都拿著一樣東西,或大或小,形狀不一——那是一塊塊堅硬冰冷的石頭。
這些人之中,只有一個人的神情不一樣,他穿著雪白寬大的祭司服,跣足披髮,手中握著一根木製權杖。
權杖上方,寶珠綠光熒熒,有如翡翠一般,散發著熾熱的光輝。
師明夷眯起眼睛細看,發現那寶珠之中,果然還有許多細小的光點,如飛舞的蜂群一般嗡嗡地竄來竄去。他心下瞭然——毫無疑問,這是一件容納了常人部分靈魂的法器。
這件法器的作用,若說不是操縱人心,那也絕對和控制人的心智情感脫不了干係。
不遠處,乒桌球乓的兵刃相擊之聲傳來,與這聲音一同入耳的,還有一道十分文雅動聽的成年男子嗓音。
「君宗主,我最討厭死腦筋的人,你現在扔掉劍跪地求饒,我還可以勉為其難只剝掉你臉上的皮,讓你爬回瀾滄苟活。若再繼續打下去,你那幾名心愛的弟子,恐怕就要一命嗚呼了。」
他話音方落,那白衣人高高揚起了手中的權杖,同一時間,那些神情呆滯的鎮民們的臉色,從狂熱的喜愛變成了極端的憎惡,那目光猶如千萬道利劍,狠狠刺穿師明夷等人。
「既然不喜歡柳先生,」那白衣人輕柔而堅定道,「那你們……就去死吧!」
「不喜歡柳先生,該死,該死!」
「去死!都給我去死!!!」
「柳先生才是我們的神!你們這些修仙的都是垃圾!垃圾就應該被活埋!!」
「去死吧!!!」
雨點一樣的石頭鋪天蓋地地砸了下來,師明夷想要閃身躲避,卻發現身後的鎖鏈將五人緊緊地困在了一起。「咚」,一塊石頭砸在了他的頭上,尖銳的稜角劃破了額頭的皮膚,鮮血湧出流下,浸濕了眼睫。
身旁的沈青沈榮仍在昏迷之中,石頭接連不斷地落在二人身上,但無論師明夷怎麼呼喊,兩人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
師明夷被那石雨砸得眼冒金星,還沒等他想出脫困的辦法,身後忽然傳來「咔嚓」一聲,緊接著,系住五人的鎖鏈,瞬間碎裂成數塊。
經脈仍然滯澀,但體內靈力已立時恢復運轉,師明夷大喜,單手在半空中繪出雷火之符,靈力一吐,火焰剎那間以眾人為中心擴散,將還未落下的石塊全部震飛了出去。
身後那人道:「扶我一把。」聲音冷得如同一塊鐵板,正是昔日師明夷最瞧不起的雲懷愆。
師明夷伸手將他扶起來,雲懷愆身體虛弱,居然連站都站不穩,他皮膚滾燙,不斷有汗珠從額上滾落,雙目勉強維持著清明之色。師明夷只好讓他搭著自己的肩膀,一面皺眉道:「方才你怎麼震斷的那鎖鏈,用靈力麼?」
「純陽之體的奇經八脈,與常人不同,一般的鎖鏈鎖不住靈力。」雲懷愆道,「你渡些靈力給我。」
雲懷愆已無力描繪雲風符文,只能以心口持誦,灰色的靈力在半空中將風陣勾勒成形,靈力一震,長風驟起!
師明夷只感覺身體一輕,從地面陣法鼓起的風將眾人送到了地面之上,沈青沈榮等人也安然無恙地被風托舉了上來,歪倒在一旁,緩緩甦醒。
然而,剛出狼窩,又入虎穴。四面八方黑壓壓的全是人,這些被控制的村民在那白衣使者的指揮之下,又緩慢地向著師明夷等人的方向靠攏。
這麼多人,就算一人咬一口,也能把他們咬死。在沈青等人恢復清醒之前,師明夷只能引雷放電,將來者全部電暈電倒。然而內圈的人一倒下,外圈的人又源源不斷地踩了上來,師明夷只能不斷聚雷,以免這些村民踩踏致死。
這樣做,對體力的消耗極大,沒過多久,師明夷也開始感覺身體發軟了。雲懷愆盤膝而坐,喘了一會氣,看見眼前的景象,緩緩道:「你那師兄,該不會是迷路了吧。」
師明夷果斷道:「不可能,師兄過目不忘,找路這事絕對難不倒他。」
雲懷愆道:「他再不來,很快就只能找到屍體了。」說著,又痛苦地悶哼了一聲。
沈青與沈榮,以及另外的兩名弟子終於有了神智,師明夷方要將情況向幾人說明,忽然之間,那魔頭柔和的嗓音又響了起來。
「黑蛟,去將那幾人殺了,一人割一塊下來,送給君宗主當見面禮。」
未等有人應聲,一道黑影已閃至了眾人面前,利爪撕裂空氣,扭曲空間向五人抓來!
一道閃電似的劍光劃出抖動的曲線,血珠從劍刃上擦過,被無形劍氣切分成數點更小的血滴。
化為人形的魔將眼眸中,映出一道少年的身影,以及無數道淡白劍光的軌跡。下一刻,劍光化為了蓮花形狀的巨網,將他合攏包裹,分割成了數瓣。熾熱的雷光將屍體切面的表層燙傷,高溫令鮮血瞬時蒸發,形成氤氳的血紅霧氣。
君鎮玄揮劍振袖,那血霧散去。體內的靈力運轉到極致,無妄劍在氣息的影響下,將妖魔斬除後,猶自錚鳴。
少年劍修展顏一笑,輕輕地道:「看到了麼?這才叫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