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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隔幾息的時間,就將首飾上的珠串扔一顆在沙地上,到最後沒有可以留記號的東西了,她又開始扯外衫上的紐扣。
裴慕辭的呼吸灼在她的後頸上,燙的嚇人。
「我們下馬。」清嫵不確定後面的黑衣人有沒有追上來,正好馬兒跑進了一片可以藏人的林道中。
她迅速解下沒用完的箭羽扔到背上,拿弓倒抽在馬尾,馬兒吃痛長嘶一聲,飛快的衝出視線。
蹄印也一直向前延續,匯合在看不見的天際。
蔭道兩旁種著筆直的松樹,蓬亂的松針像是團團人影立在身後,似乎有許多雙無形的眼睛,在暗處靜靜的盯著兩人。
清嫵視若未察,讓裴慕辭站到旁邊的灌木里,她回到剛剛兩人落馬的地方,左右晃動腳底,把一深一淺的腳印抹平。
她好似並沒有受到驚嚇,也沒有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失去分寸。
裴慕辭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還有些不太能理解的疑惑。
堂堂公主,本應是琴棋書畫樣樣在手的閨秀表率,可她不僅精通馬術,還能搭弓射箭,準頭也相當不錯。
裴慕辭方才親眼看見,她用著校場士兵都要經過訓練才拉得開的硬弓雙箭齊發,一箭射進了黑衣人的脖頸,另一箭正中眼球。
「啊呀!」
清嫵光顧著留意周圍有沒有細碎的聲音,一個不留神踩進了鬆散的土堆里,身子一歪就要朝下跌。
裴慕辭本就撐著一口氣,突然被狠拽了一把,剎那間就失去平衡,被清嫵帶的一起往下滾。
誰成想灌木叢後,竟是頗為目眩的禿壁。
那坡度不算陡峭,偏途中滿是支起的爛樹丫和凹凸不平的硬石,極易刮傷衣物割裂皮膚。
裴慕辭的力氣早消耗殆盡,他竭力抓住灌木生出的藤蔓,可幾秒後藤條也滑到了末梢。
他想起她被摁一下都泛紅一片的皓腕。
沒有絲毫猶豫,他把清嫵抱進懷裡,小臂墊在她背上,企圖以此減輕翻滾對她的衝擊。
肩胛骨碰上冷硬無比的岩壁,兩人沒滾出去多遠,清嫵便聽見裴慕辭胸腔里的悶哼。
她沒有抬頭,雙手從他的桎梏中鑽出來,把他的臉朝她的頸窩裡按。
「可別把臉刮壞了。」
裴慕辭:……
山林中的夜總是格外得黑,兩人在不斷翻滾中仿佛跌進了一團墨色里。
清嫵聽見清脆的「咔嚓」聲,下滾的速度陡然減緩,而後慢慢停了下來。
她像是把裴慕辭當成了地墊,四仰八叉的趴在裴慕辭身上。
濃稠的黑幕宛若身處不見五指的海底,銀盤似的月光渡下一層幽幽的細光,周圍樹木靜止,一絲風也沒有。
「殿下這般在意這皮相?」裴慕辭的右肩撞在了最開始的那棵松樹上,他倦懶的低頭看了一眼,沒太在意。
應該就只是脫臼錯位了,再嚴重些的話,大概骨折了。
「本宮難得瞧上一個人,可不能就這麼沒了。」清嫵緊鎖著眉心,從他身上爬起來,拍拍衣裙上沾的塵土。
裴慕辭把她保護的很好,她身上衣料都是完完整整的,一處磕碰都沒有。
反觀裴慕辭,卻有些許的狼狽。
外袍早在打鬥中被染上不知是誰的血,原本半束的長髮披散下來,還沾上了些亂七八糟的雜物。
他坐起身,隨意撥弄幾下黑髮,流雲泄地,動作說不出的優雅安然,毫不在意的問道:「倘若皮相下的靈魂,髒得透底呢?」
「那正好,和我是一類人。」清嫵無所謂的回答,伸手拂掉他發尾的碎渣,像是在打理聽話的布偶娃娃。
裴慕辭眸光微轉,眼睛裡閃爍著若子夜寒星般的光芒。
他沒有力氣再去細想清嫵話里的不尋常,掌心按在右肩上,忍著疼四處按了幾下。
「這受傷了?」清嫵剛要靠近細看。
又是「咔」的一聲。
動作果斷,自然而瀟灑。
他仿佛聽見了什麼極致美妙的聲音,唇角勾起散漫的微笑,「治好了。」
清嫵壓著音量怪叫一聲,如振翅的蝴蝶般拍開他的手。
「幹嘛幹嘛?」
這人怎麼這樣啊?
看著斯斯文文面如冠玉的,對自己下手可真狠。
「疼不疼?」
「不疼。」不但不疼,甚至有絲絲痛快的遊絲在血液里奔竄。
「怎麼可能不疼?」清嫵急地掐自己的虎口,連忙湊近去他露出來的地方還有沒有外傷。
刀傷、箭傷,錯落分布,有一些在剛剛下落的拉扯中,又重新被撕裂開。
她想碰一碰,又縮回手,在一兩厘的距離外,隔空描繪著傷疤的形狀。
「殿下不必——」他話音未盡,卻陡然卡住,面容上終於出現了堪稱為失態的表情。
清嫵半跪在他面前,輕輕朝他的傷口呼著氣,「受了傷,吹吹就不疼了。」
微熱觸感拂過傷口,比那真的愈傷膏還管用。
裴慕辭眼底滿是觸動,入目皆是她脂玉般潔白無瑕的側臉。
她的呼吸像是幾根堅硬的馬尾毛,毫無規律的掃在他的皮膚上。
他閉上眼,睫毛無法克制的隨清嫵的節奏顫抖,腰腹上的肌肉也在用力收縮。
全身上下好似被那一呼一吸下了蠱,不聽他使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