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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分了一撥人去城牆上,剿滅埋伏在那幫裴慕辭射冷箭的援軍。
由此可見那人為了殺他,有多捨得費心機。
少了弓箭手的幫扶,局勢扭轉,裴慕辭又重新處於劣勢。
一不小心,腰側就多了一道猙獰的刀口,本就難以支撐的右腿更是雪上加霜。
他抵開逼近的那柄長劍,而鋒利的劍氣也削掉了他發梢的一簇長發。
月白色的長衫被剮蹭出無數道裂痕,寬袖上沾染上層層血跡,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裴慕辭機械的削掉迎面那人的頭顱,那一小撮頭髮被氣旋捲起,晃晃悠悠的往下落。
四散分布的傷口把他釘在原地無法動彈,他卻突然覺得身上也跟那尾髮絲一般,輕飄飄的。
腦海里再沒有那段不堪的恥辱過去,也再不用前瞻後顧的行那些詭計之事。
有安乞在,他在京城的布置會按部就班的推動。
他活著還是死去,似乎不是那麼的重要。
心裡越這麼想著,他的動作就越來越遲緩。
原本在公主府,他就想自我了斷結束那些日日重複的夢魘,沒想到被清嫵一攪合,竟讓他重新嘗到了刀尖舔血的歡愉。
天色這般暗沉,路這樣難走,也不知道那麼嬌貴的小殿下逃到哪了,有沒有被嚇到。
裴慕辭或許自己都未察覺,他在想到清嫵時,慘白難看的臉色上,醞起了絲絲令人動容的溫柔。
成圈圍剿的人見他站在原地似乎沒有再動手的打算,反而怕是有詐,只有一兩個人出劍試探。
裴慕辭累的幾乎快站不住,腿上和腰腹傳來縱橫交錯的刺痛,他把劍往地上一插,單膝跪在地上,鮮血浸透了手心的束帶,順著指尖往下滴,已然沒有還手之力。
黑衣人頭領似乎十分忌憚他,就算他窮途末路,還是謹慎的隔了幾米遠,以防猛烈的反撲。
裴慕辭以劍支撐著身子,眼前的畫面開始模糊,昏幽的光線下,每個黑衣人都長著同一張臉。
他做夢都想要撕碎的一張臉。
裴慕辭風輕雲淡的搭下眼帘,面上浮起一抹疲憊的笑容。
他想要解脫了。
裴慕辭聽到自己心平氣和地說:算了,就這樣了吧。
他如陡然被扔進深不見底的海面,放鬆身體後一點點往下沉去。
遠處傳來飛濺的馬蹄聲,恍惚有人喊著他的名字。
撕心裂肺的叫喊抓回了他的神志,幽黑的眼眸中鋪著厚厚的困惑和不知所措。
誰會在這時候來救他?
清嫵眼見著兩個黑衣人面色猙獰地靠近裴慕辭,她一邊喊著裴慕辭,一邊搭弓挽箭,把那些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呼嘯的冷風從她耳邊掠過,颳走了小半的聲音。
可沒想到裴慕辭不但沒有站起來重新反擊,反而微微攤開雙手,劍柄松松垮垮的搭在指尖,將全身的弱點都暴露出來,她著急的把韁繩在手腕上繞了幾圈,又大喊了一聲。
三個帶著哭腔的字被她吼得破了音,喉間傳來絲絲惺甜。
「裴慕辭——」
這聲嘶啞的叫喊宛若一束亮光,穿透冰涼的海水照在那個半跪在地的人身上。
裴慕辭若有所感的回頭,黑沉沉的瞳眸里一片茫然,卻還是下意識地去尋那抹光亮。
女孩挽在腦後的髮釵已經散亂,織錦緞裙纏著廣袖裙擺飛舞顛簸。
她緊緊的攥住韁繩固定住身子,塌下細軟的腰身與馬身齊平,另一隻手努力的伸出來。
去夠他。
電光石火間,裴慕辭幾乎是靠著本能的意識,刺退猛撲上來的人,悅耳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他機械的抓住清嫵的臂彎,踩住懸在空中的馬鐙,翻身落在了她後面。
清嫵感覺背上一沉,男人的重量如鉛石般壓了過來,她眼皮一跳,反手到背後尋到裴慕辭的裹了腰帶的手掌,帶著他的手放到她腰上。
裴慕辭聽見女孩如釋重負的長舒口氣,他也跟著彎起嘴角,笑的溫沉,「是殿下啊。」
清嫵怕他已經脫力到無法坐穩,逮住他的手環上她的腰,用這樣的肢體接觸知曉他的狀態,叫他的名字。
「裴慕辭?」
摟住她細腰的手緊了緊,他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清嫵挺直身子給他一些支撐,不敢泄氣,二人一馬如流星般颯踏而去。
黑衣人大多也是強弓之弩,被清嫵挽出的那幾箭嚇住了。
那力道分明是重弓拉出的,原以為裴慕辭的援軍會是個武力高強的男子,卻沒想到是個膚白細嫩的女孩。
馬蹄踏著飛塵遠去,他們竟都站在原處沒打算去追。
領頭的那人把長刀一收,吩咐底下的人,「去告訴將軍,二公子逃了。」
第22章
許是嫌幾人腿腳慢,黑衣頭領站在原地稍加思索,腳下一晃沒了身影。
半時辰不到的時間,一顆流星般的弔影落入隱在茫茫夜色里的幾座營帳中。
首帳還燃著燈,烈風將寬厚的蓬壁吹的嘩嘩作響,倒映出一個壯碩筆挺的剪影。
銀光閃閃的遠征軍鐵甲把他的身形襯托得壯碩結實,卻又不似尋常行伍莽夫那樣渾蠻。
長發利落地梳在頭頂,挺鼻薄唇,線條流暢。
「將軍,任務失敗了。」黑衣人取下蒙臉巾,雙手抱拳攏在胸前,一臉拘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