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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回府可以?」清嫵眼睛一亮。
這樣一說的話,她也不是非要在外面晃悠。
裴慕辭失笑,大掌摸到背後去逮住她的手,捏在手心裡。
簡直不能把她放開啊……
清嫵知道又被拒絕了,懨雞似的垂下頭,失落的追了兩步與他並排站在一起。
裴慕辭輕笑一聲,眉眼在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刻,慢慢舒緩下來。
兩人在人流中穿行了快一刻鐘的時間,走到稍微寬闊的落地廣場上。
廣場稍微凹下去了兩個台階,圍著一圈都是可以移動的木房子搭的小吃攤,買的人都自己端著小板凳,就排排坐在攤前。
老闆們都顧著門前的一畝三分地,基本上不會開口招攬生意,所以此處相對來說還比較安靜。
清嫵站定,問裴慕辭:「你手怎麼這麼涼?」
兩人著急從湍急的人群中鑽出來,他步子邁得大,她也一路跟著他的速度走,掌心早浮起一層細細的密汗。
清嫵在手帕上蹭了蹭掌心的汗,抬起另一隻手,雙手包住裴慕辭的手掌,卻捂不熱他從骨髓里透出來的寒意。
就像在極寒的冬日握住地窖里的冰塊似的,刺骨地冰涼。
如同爬上枝蔓的毒蛇留下的黏液,一點點侵蝕她原本的溫度。
裴慕辭在她發抖之前蜷起指尖,想抽回手掌。
沒想到清嫵更快一步,帶著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哈了一口氣。
微不足道的氣流噴過指縫,像一滴濃墨掉進清澈的杯底,不明不白的東西宛若層層化開的墨水,在裴慕辭心中逐漸蔓延。
他略微弓起手背,卻沒有鬆開清嫵,拉著她到了一個小攤前。
攤主蹲在地上收拾模具,而裴慕辭半傾著身,神色認真的挑選糕點。
車上的籠屜都是透光的暗黃色,就跟被火苗燒過的牛皮紙邊一樣,被裡面的燭心一襯,整櫃的花糕都變得誘人起來。
裴慕辭像是極少做這樣的事,臉上竟掛著些手足無措的表情,很是稀奇。
車燈剛好掛在他頭頂,像是給他罩上一層無形的光環,模糊了俊冷的輪廓線條,卻把一根一根的睫毛照的格外清晰。
清嫵忍不住手癢,想伸手去撥一下他卷翹的睫毛。
還沒碰到,裴慕辭驀然回首,「想吃哪個?」
清嫵被嚇一跳,尷尬的縮回手,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聲音卻是掩飾不住的心虛,「吃這個做什麼,帶你去吃好的。」
茶點小食府里多得是,還比這裡的精緻許多,她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當然要去酒樓里瀟灑快活一番。
最主要的是,她還沒見過裴慕辭喝醉的模樣。
可惜裴慕辭總是不肯如她所願,他移回目光,看著僅剩的幾塊蓮藕翡翠糕,勾頭忖道:「把這個包起來。」
老闆應了聲,立馬丟下手裡的活,在粗糙的圍裙上來回揩了手背手腕,拿起一張隔水的矽油紙凹在手心裡,麻利的裝好遞出來。
裡面東西不多,包成了拳頭大小的正方形小盒子。
裴慕辭把錢放到車頭的小框裡,扯了根橫欄上掛著的細繩,駕輕就熟的收好封口,餘下的一截挽了個對稱的蝴蝶結,提在手上。
清嫵見此呼吸一頓。
那晚夢裡,與裴慕辭長相一模一樣的人,也是這般輕鬆的將床簾挽起,扎在一處。
第18章
她現在回想起,依舊心有餘悸,雙手情不自禁的交疊在腹前,遮掩住尾音里的顫音。
「我帶夠了錢。」
她帶的錢足夠買下一整棟酒樓,不至於用的如此拮据。
裴慕辭察覺到她眼神里瞬時的空洞和慌亂,稍稍退開半步留給她平復的空間,淡淡的給她解釋,「看殿下很喜歡小點心,買些當零嘴。」
公主府的每個院子裡都有專門開闢出來做吃食的廚房,臥房裡托盤裡也隨時擺著切好的甜點,連馬車上也是備著兩盤供公主消磨時間。
從前大半年的時間總會有丫鬟先把糕點送到他房裡,讓他準備著接駕。
可他不喜歡甜味的東西,甚至可以說是打心底里厭惡。
當初年歲尚小,母親為了哄騙他吃下各色各樣的毒藥,總是在藥粉里兌上蜂蜜,捏成一個個方塊似的模樣。
但這些事,似乎已經過了許多年啊……
離開賣糕點的小攤後,裴慕辭沒有在哪駐足停留,仿佛熱鬧的京城街景,在他眼裡都不過是不值得一看的過眼雲煙。
清嫵午膳吃的飽,又吃在車上用了點心,其實也不太餓。
兩人不知不覺走出了夜市,周邊攤販少了許多,沒有方才那般擁擠,清嫵追著裴慕辭,孩子心性地要和他邁一樣大的步子。
不知裴慕辭是有意還是無意,就跟逗弄小貓似的,始終不讓她如意。
清嫵惱火起來,聲音帶著焦躁的嗔怪,「你不許走那麼快!」
她站在原地,拉著裴慕辭的那隻手卻沒有放開。
裴慕辭把袖中的薄劍拿出來,綁在小臂上固定住,提起打包的糕點,才用空著的那隻手去牽她,「走太近怕不小心傷著殿下。」
可綁那麼近,不會傷著自己嗎?
但清嫵想,他敢這麼做,應該是有把握的吧。
她很快就貼了上去,掌心相對,兩人小臂緊緊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