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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江的腿忽地發軟,踉蹌了一下。
「大皇子!」
沐風驚呼,伸出手要扶陸江,被陸江拒絕了。
陸江單手撐在梳妝柜上,埋著頭,雙肩止不住地顫抖。
他歇了歇,繞過四扇屏風,走向裡間。
他站在衣櫃前,雙手握緊、打開,打開後又握緊,如此反覆,捏得十指噼里啪啦地響。
他沉沉吐一口氣,雙手放在衣櫃的鐵扣上,久久沒有動過。
終於,他打開衣櫃。
衣櫃最上面的兩層,沒有蘇溪的任何衣物。
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小木箱。
小木箱上掛著一把鎖,看這鎖的樣子,桌案上的金色小鑰匙是開它的。
「砰」地一聲,
陸江將衣櫃重重地關起來。
他的頭抵在衣柜上,大口大口喘息著,左手中的藍色寶劍不知何時掉在腳旁。
余光中,他看到那張雕花大床上,擺著兩床雲錦被。
放在外側的,深色些的,是他的;放在里側的,粉色些的,是蘇溪的。
雲錦被......是他能找到的,和蘇溪有關的,唯一的記憶。
「大皇子,」沐風撿起寶劍,遞給陸江,「您......要不看看蘇姑娘寫了什麼?」
陸江沒回話,接過寶劍,衝到東廂房。
東廂房和西廂房一樣,但凡是蘇溪的私人物品,全沒有了。
就好像,好像蘇溪從來沒有在四合院生活過。
他抬頭,看向東廂房的房梁,上面整整齊齊地放著十幾壇金子,金子用最普通的瓦罐裝著。
他數了數,正好是他送給她的數量。
她走了,連他送的錢都不要……
說好了等他回來。
說好了不哄他,說好了一言為定駟馬難追,說好了,不扔下他。
他咬著牙,唇線抿得死死的。
他捏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肉里。
他忍不住,一拳打在牆面上。
石磚做成的牆面裂開一條縫,房梁晃動,房樑上堆著的瓦罐,混著牆面上的白灰,相繼落在地面上。
——砰,砰,砰,
像鋒利的尖刀刺在他的心上,像千斤重的錘子砸在他的背上。
他合上眼瞼,壓下所有無法言明的情緒。
他彎著腰,右手撐在膝蓋上,豆大的汗珠從額間滴落,一滴一滴,打濕他腳下的大理石;
他的手背因為捶打牆面爛成一灘肉泥,血肉和牆灰混在一起,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皮膚。
「大皇子!」「大皇子!」
侍衛們聽見動靜衝進來,站在門框邊上,震驚地看著陸江,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扶他。
他們跟著大皇子這些年,見過大皇子用劍殺人時的狠絕、見過大皇子處罰奸臣時的不擇手段、見過大皇子斬殺國師和顏爺時的瘋狂......
唯獨沒見過大皇子的......絕望。
那種深深的無力感、那種一觸即發的崩潰,像是一道無形的海浪包裹著大皇子,似乎那海浪再高一些、那海浪再狂一些,能將大皇子徹底拍碎。
陸江抬頭,什麼也沒說,只略過眾人,走進西廂房。
他先去隔壁的盥洗室,將右手背上的鮮血和殘留的牆灰洗乾淨,再走到窗邊的桌案前。
他拿起蘇溪留給他的小紙條,打開。
上面是他熟悉的字體,蘇溪的字體。紙條上只有一句話,很簡單。
——等我安排妥當就來尋你呀!
陸江勾了勾唇,笑得很難看;
那雙琉璃色的眸子,那雙蘇溪最愛的眸子,眸底的星輝被黑夜覆蓋,沒了光彩。
他小心翼翼地折好小紙條,揣入懷中,看向守在院子裡的侍衛們。
「去國公府。」
*
國公府,經人通傳後,蘇國公急急地迎上來。
「大皇子,半月不見,您清減了。」
陸江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沒看蘇國公,而是看向後院的方向。
「敢問老夫人可在府上?我找她有事。」
蘇國公眉心微皺。
從前見到大皇子,總是一副少年桀驁、意氣風發的樣子,那渾然天成的矜貴與自負像在刻在骨子裡的,讓人挪不開眼。
怎的今日......這位未來天子的身上,竟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沉悶和壓抑?仿佛他繃著一根快要斷裂的弦,任誰輕輕一碰,就能將他撕裂了。
蘇國公壓下心中的疑惑:「在的,您跟我來,這邊請!」
二進院的東廂房內,老夫人正躺在貴妃榻上休憩。
蘇國公引著陸江進去,對著裡間的老夫人喊道:「夫人,大皇子來了,你出來見見。」
老夫人聞言,趕緊拍拍裙擺上的褶皺,在麽麽的攙扶下,起身走到外間。
老夫人自從兒子離世後,身子一直不大好,很少見客。
蘇國公和陸江坐在外間喝茶。
老夫人看見陸江,身子很明顯一怔。
她放在麽麽胳膊上的手臂抖了抖,眸光流轉,似在回憶。
須臾,她有些不確定地看向陸江。
「......陸公子?」
「什麼陸公子,」蘇國公打斷老夫人,「這是大皇子,」,蘇國公又對陸江說,「夫人眼拙,認錯人,還請大皇子見諒。」
陸江放下茶盞,對著老夫人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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