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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啟騖合著單衣,捂著鼻子又進了自己的大通鋪。趙啟騖也睡不著,這進了郃都之後的波雲詭譎讓他身泛寒意,他是真的不能再等。
崔治重能不能信任是擺在明面上的,現下上樑要反不反,趙思濟的夫人嫡子都在郃都,崔治重拿捏著這些,掐住了趙思濟的左右手,但是他也不敢硬碰硬,郃都的人不了解趙啟騖,這爺犯渾起來誰也不認。
那老太監更是佛口蛇心,從他待向執安都能看出來。二皇子與太子才剛剛鬧了一通,以自己對母親的了解,她是鬼上了身了才能與太子一黨。
神機營的楚流水卻看不出什麼錯處,但是下奚的兵敗也讓他露了野心,不然怎會遲遲不發兵書讓上樑援兵,卻從郃都神機營撥人去了下奚,不說為了爭兵權,誰信呢?
趙啟騖閉著眼想了一圈。能與他一起懸在箭上的人,竟只有向執安。
趙啟騖腹部還有些痛楚,向執安若看他是個混帳,怎麼敢與他合謀這般殺頭的罪行。
真是個瘋子。
趙啟騖沉沉的入睡。
外頭的冰雪開始消融,郃都今年的入春真的有些晚。
***
向執安回了神機營,身後又跟著一堆來路不明的鬼。
向執安也懶得打量,昨日死了一個郭禮家來的,被向執安封喉在樹林裡,不出意外,今天的郭禮會有所動作。
向執安剛醒,就聽到神機營的人都被拉去操練,他披上了昨日趙啟騖送的大氅,這天也沒那麼冷了。
向執安並不用跟著他們去操練,就在這營里瞎晃。
「聽說了麼,郭公公今日又要代天家巡營。」
「巡便巡吧,咱就是些不起眼的兵,又入不了郭公公的眼。」
「說什麼代天家巡營,還不是又找著這由頭來給神機營下下馬威。楚指揮使直屬天家,郭公公代天家,你自己心思心思…」
路過的兵卒小聲的嘀咕著,向執安自也是知道的,天家從前也不這般寵信宦官,但是自打國子祭酒來了之後形勢就發了變化。
從前內閣的陸老與聶老扶持著天家,總還算得上君賢臣忠,自陸老歸了棋州,聶老又稱病不出無所蹤之後,現下連翰林都沒了上朝的機會。
整個朝堂似是被郭禮的手穩穩的攏著,所有人在這手下無從動彈。本以為公主來了能改善這般的局面,但是這多日了,郭禮依然跟從前一般。
今日除了郭禮要來巡營,還有郃都以東的衛州刺史周廣凌要進都面聖。
向執安低著頭往前走,左手與右手打賭他可見不上天家。
衛州刺史年年來郃都,一般都被隨意打發了去,他來郃都無非就是通報棉州匪患一事,但是大家都視若不見,從前天家在朝之時,內閣對棉州之事還算上心,但是架不住內閣並無兵權,內閣今日與神機營說,明日神機營便告訴你已經去兵。
半月之後再回來便說剿不動。
似乎這樣的循環,已經歷了多次。
向執安瞥見了營外的周廣凌,他這會兒正與崔治重在談話,崔治重的身邊跟著一些隨從,趙啟騖站在後頭,個子太高,很是扎眼,向執安往那一看便與趙啟騖的目光相接。
也不知道崔治重說了什麼,身後的隨從便往營內走來,向執安沒看清楚崔治重的神色,趙啟騖卻在經過向執安的時候輕輕吹了聲口哨。
郭禮擺著架子這會兒也從馬車上下來,作揖的時候連身子都沒欠,一臉的喜色,與周廣凌的愁容反差極大。
楚流水已然開始操練,眾人也往校場靠近。
向執安沒有多做停留,像這樣的是非之地,刀劍無眼,自己還是遠離為妙。向執安往伙房走去,想去看看有沒有些吃食,翻開蒸屜裡面啥也沒有。
向執安並不受伙房人的待見,給口飯吃的情面都沒有,潑出去的水差點兒整個潑在向執安的身上,向執安撣一撣污了一塊的氅衣,什麼都沒說。
有個好心的伙夫正要遞個饅頭給向執安,也被邊上的人一把子打翻,剛要下腳去碾,一小塊石頭擊中了那人的膝蓋。
「何必這般落井下石呢?天家都說了向公子願意找銀,這下頭的人連飯都不讓向公子吃一口麼?」趙啟騖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向執安的身後,從袖裡掏出油紙包著的饅頭遞給了向執安。
向執安有點狐疑,但是也接下了包子。伙房並沒有人與督察院的起衝突,今日這幾位大人都在校場,可別起了什麼事端。
大家依然低頭忙自己的活計,向執安蹲在一旁悶頭啃著饅頭。一邊又含糊的說「這讓執安怎麼報答?」
「呵,執安真道有意思,幾個饅頭談起報答來了。」趙啟騖也蹲在一旁,說「我還以為向公子每次出現在我前頭那一副心有成算的樣子,是在神機營站穩了腳跟,這麼一看,向公子也不成啊。」
「說的是。我哪有什麼腳跟可站穩,人有腳跟,狗可沒有。」向執安望著遠處校場,說「我也指望世子殿下能在督察院站穩了腳跟,不成想,與我也差不去多少。」
「向公子,為何我每次與你對話,你都像被瘋狗咬了似的找人不痛快呢?」趙啟騖說「你剛剛還說要報恩。」
「我能是與人找不痛快的人麼?」向執安偏著頭看了趙啟騖一眼,又說「世子牙尖嘴利,先找我的不痛快。」
趙啟騖抱著劍,也蹲在向執安的邊上,說「昨日說的,你想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