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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間朝殿還未開門,殿外大臣們的脖子伸得跟鵝一樣長。
壓著各位那點兒齷齪的心思的不知道是黑壓壓的天,還是頭頂那朵兒輕飄的官帽。
無人說話。
不知道的還以為列的都是訓練有素的兵。
北邊天際有流星一滑劃而過,沒人注意到。
打破這一僵局的是屁滾尿流從台階上翻滾下來的現任十二監代行大太監——安建。
「聶聶聶聶聶…」安建的臉色慌張,摔倒在地時海景琛往前扶了一把,這使得楊立信此刻的心都懸在嗓子尖。
安建的一腦門子汗抖著跪趴在地面,一陣陣的重重的磕著腦袋,「海海海海海…」舌頭打著三個轉。
唐堂鏡說「何事慌張。」
安建的鼻涕都懸著亮晶晶的跟眼淚混在一起,看起來埋汰的不得了。
「陛下,不見了!」緊接著安建就哭出聲來。
嗡——
所有人都腦袋都在發麻,楊立信第一次看見海景琛後脖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說清楚。」聶遠案往前一步,寬大的袖袍拂甩著安建。
「今日,今日奴婢們前去伺候陛下更衣,叫了幾聲都無人應答,奴婢們進殿,陛下已經不見了!奴婢,奴婢,奴婢已經差人去通告大長公主。」安建哆哆嗦嗦的不敢直面內閣三人。
「最後一次見到陛下是什麼時辰?」海景琛發問。
安建後頭的小太監跪倒了一片,其中一個說「回海大人,昨日夜裡巳時奴婢見陛下在明鏡台走動,後隔著玉簾還見了陛下端坐在書案之前,奴婢上前問陛下是否要奴婢上前伺候,陛下拂了手,奴婢便不敢近身了。」
「巳時到子時是誰伺候的。」海景琛繼續發問。
小太監邊上的宮女爬著出列。「是奴婢,但是陛下說要自己再靜坐一會兒,也沒讓奴婢進去伺候。」
「那你們的看到陛下了嗎?」海景琛沉吟一會兒,「我指的是陛下的臉。我現在需要知道,是陛下自己走的,還是被人擄走的。」
唐堂鏡聽罷說「陛下自己走的可能不大。在下也與陛下相處繁多,雖陛下才九歲,但是謙卑自檢,委以大任,陛下志在四海,今日不該無故消失。」
「鎖了消息。找!」聶遠案此刻的手指微微抽動,悶聲下了令。
安建身後人人無聲的四散。
「那麼安公公,巳時之前呢?」海景琛的眼緊緊逼著安建,楚流水已經趕到。
「巳時之前,陛下,陛下試穿了龍袍,因怕留下褶皺,一直立著,還去看了大長公主。回來說大長公主已經入眠,就未有打擾,又,又又回了明鏡台。」
楚流水等安建答完,說「先將安公公入獄審問吧。一會兒與訴詞交於海大人。」
安建跪在地上頻頻磕頭,磕的青磚上一片血污。
登基之日,陛下失蹤,十二監難逃罪責,安建首當其衝。
安建克制又顫抖的哭啼,擾的各位大人心緒不安。
***
劉懷瑜胸口發悶,聽聞三皇子離奇失蹤,這會兒頻頻捶打胸口,臉色發青。
「大夫人,需得快些尋找陛下,可有線索?」唐堂鏡說。
「此事怨我,劉懿司登位在即,我卻沒有日夜守著。我已經差人滿皇宮尋找,昨夜值守宮門的都已經抓獲,現下在後頭審著。」劉懷瑜開口。
趙思濟離世,劉懷瑜還在郃都穩定朝堂已然不易,守在明鏡台後頭的寢屋裡已經多日。
為大晟到這份上,唐堂鏡也不敢再多話。
海景琛從明鏡台巡視了一圈,又審閱了劉懿司的課業,連筆都是懸著的,書頁也未合上。
這說明,劉懿司並不是被強行帶離,甚至他寫完了課業還是有理有序的離開。
或者說,他就是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的心思。
海景琛翻看著劉懿司看過的書。
《政要》《國策》《六韜》《益君書》《群書治要》《先妣事略》《春秋繁錄》《孝經》等拉拉雜雜的一堆。
沒什麼稀奇。
海景琛進了後頭的寢房,說「陛下可有什麼不對勁的?」
唐堂鏡沉吟一會兒低聲說「就是問了多回,向載府與世子殿下何日歸來,能不能趕上登基大典。」
「也問了登基大典郡守大人是不是不會來了,大長公主哭了多日。」
「還問了多回厲海寧大人的牌位可有供奉,他年年都會去祭拜。」
「也問了芫妃娘娘是否與先皇合葬,芫妃娘娘是否會覺得孤單。」
唐堂鏡的聲音像蚊子一般開口「也問了下官多回,陛下能不能做個好天家。」
唐堂鏡的聲音顫抖,最後說「也問了多次,毛翎為何不來守著他。陛下說在應州之時…毛翎,毛翎時刻保護左右…」
「陛下常常往北看,說,說來了郃都,常常覺得好累。」
屋內無人說話。
好像大家都很忙,大家都想讓劉懿司做個好天家,自從進了郃都,楊立信不再為他做飯,海景琛不再教他帝業以外的雜學,毛翎不再與他蹴鞠,做完課業之後趙思濟不再教他拉弓,趙啟騖不再帶他跑馬。
舅舅也不再如尋常子侄一般待他,好似從進了郃都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然脫離了九州時候的快樂日子,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盯著他。
明明從前,這些大人常常將自己抱起,當時伸手就好似摸得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