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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兒定然是數年後才看到娘的信,願你展信之時,與心中屬意之人,白首同心,酒釅花濃。」
「愛子心無盡,綿綿無絕期。」
向執安的肩膀漸漸抖動,愈來愈烈,他掩著面哭泣,趙啟騖緊緊的抱著他,說「執安,我在這。」
向執安的手指緊緊的扣在趙啟騖的脖頸,頭使勁往她懷裡鑽,咬著牙的聲音在這小小的屋裡無處可藏。
向執安的心太痛了。痛的他一直捶打心臟都無濟於事。趙啟騖用手墊著向執安的胸腔,任由他用力的打在自己手上。
向執安縮成了一團,抱著膝蓋哭泣。趙啟騖將他橫抱在懷裡,又拿被子遮住了他沒穿襪的腳。
將向執安抱在懷裡慢慢的晃著搖,嘴裡哼著「搖一搖,過橋橋,乖崽崽,快快好。」向執安整個蜷縮在趙啟騖的懷裡,鬧了一宿,帶著淚痕又慢慢的睡著了。
趙啟騖去燒了點熱水,將帕子打濕,緩緩的擦拭向執安出了汗又出了淚的臉。
霜氣快散去,沒兩個時辰天都要亮了,趙啟騖連著打了一日的馬,又折騰到現在,吹滅了燈,脫鞋上了榻,抱著向執安的後背,沉沉的睡去。
向執安一夜無夢。
***
第88章 神明
翌日。
「誰又把我的廚屋砸啦!」楊叔喊。
趙啟騖睡得迷迷糊糊,和著衣服出來說「輕點兒,咋了啊。」
楊叔說「我剛昨日劈的柴,怎麼都夠用三日,今日全沒了!」
趙啟騖看了一眼說「我昨日要給執安燒熱水,嫌他燒的慢,就全給塞進去了。」
「那你燒了多少水?洗湯了?」
趙啟騖比劃了一下,小小一盆。
「那你滅火了嗎?」楊叔問。
楊叔訝異的掀開鍋蓋。
鍋已經燒了個大窟窿。
自此定下了「廚屋重地,世子免進」的門帘。
楊叔去街上買了些早點,四人圍坐。
向執安儈了一口粥,說「景琛,你今日得將宮裡的物件兒查一查,順便去趟翰林,唐堂鏡怎麼說,用不用,等聶老來了商議。」
「楊叔,你寸步不離,誰也不能太挨著景琛,從進都開始,需得日日如此。」
「郃都此刻狼狽萬狀,掎挈伺詐,需得萬分小心。若還有功夫,探一探楚流水在哪裡,為何被卸了官。」
「督察院我自己過去道謝,晚間一起吃飯。」
向執安低著頭喝粥。
海景琛說「若是有時間,主子也得與郭禮和談一番,現下郭禮失了太子,只攏著皇后娘娘沒什麼用。他自然,也是想見主子的。」
趙啟騖冷哼一聲「來著郃都當窩囊廢來了?不行我當街給他一刀,他想如何?」
向執安低著我說話,楊叔碗裡的粥都空了,還在用勺子儈。
海景琛笑起來說「我覺得不是郭禮。郭禮此人最是謹慎,他若找到我,定是一刀給我個痛快,不會如此羞辱於我留我一命,郭禮定然是屠了翰林的,但是我這臉,我還真不覺得是郭禮。」
眾人沉默,向執安說「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個人選。」
趙啟騖說「避世是個好由頭。」
海景琛說「先解決眼下棘手的吧。不著急。」
***
趙啟騖與向執安共乘一騎,趙啟騖的下巴正好可以扣在向執安的腦袋上,憑著依稀記憶,找了一年多前的向父向母之墓。
向執安跪在墓前,看著已經掉去了油墨的「慈父愛母」這幾個字,拿出了墨,慢慢描著。
趙啟騖在邊上拔草除蟲,覆上新土,燒起了紙錢,元寶銅錢這些,向執安與趙啟騖二人都不信,但是都默契的慢慢在這鐵盆里燒著。
向執安描的有點慢,邊描邊說「你說我阿爹阿娘會收到嗎?」
趙啟騖盤腿坐下,說「不知道啊,但是都這麼做。」
向執安說「我不信神明。」
趙啟騖說「你從前還說是晟朝的神廟,佑了你的姻緣,現下怎麼,用神朝前,不用神朝後?」
向執安沒停筆,說「若有神明,我幼時求救之時他為何不來呢?」
趙啟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向執安勾起笑意,說「雖說我覺得天下無神明,也無輪迴,亦無禱告之事便能得償所願。但如果是你,我是希望有來生的。」
趙啟騖說「在爹娘面前說這個,你也不害臊。」
向執安嘴角勾得更深,說「那我爹也不能出來打我了。」
趙啟騖說「描好了嗎?起來拜拜。」
向執安起身,白衣髒污了一塊兒,罕見的沒有皺眉,趙啟騖說「你母親定然剛聽了你那些話,這不是打你了?」
向執安說「那我日日在這墳前不害臊好了。」
「別胡謅了,」趙啟騖點燃手上的香火,分給向執安,「上個香。」二人對著這蕭瑟的墓碑,深深的鞠躬。
三鞠躬之後,向執安卡著墓碑前的香火青煙裊裊不散,蘭燼在上頭經了風也沒落下。
向執安說「阿爹,阿娘。這是啟騖,護我良多,帶來給你們看看,以後也能常常來。」
風吹起了銅盆的紙錢,燃著火燒痕,悠悠的往下飄。到了向執安的腳邊。向執安說」阿爹阿娘,我現在很好。」
趙啟騖深深的鞠躬說「阿爹,阿娘,這麼稱呼兩位冒昧了。我愛慕執安,誓守他一世平安。兩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