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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執安與毛翎出了客棧。
「厲大人是好官。」毛翎低著頭說。
「好官也得有個好朝廷。」向執安說。
毛翎低著頭不說話。
「沒說你。你早就不姓劉了。」
看到路邊有賣上樑甜瓜的,向執安買了兩個,回去給趙啟騖嘗嘗。遞給毛翎一個,「拿去給你母親嘗嘗,啟騖說上樑的甜瓜比女子的朱唇還甜。」
銅板剛給出,後頭一群冷箭襲來,毛翎抄刀一頓防備,護著向執安便要躲進巷子。
「這厲海寧怎麼還出這種陰招!」毛翎怒罵。
「這可不是厲大人的手筆。」向執安抽出腰上的軟劍。
後面十幾個黑衣人趁著夜色還在安裝弩箭,令有人從前面包抄。
「毛翎!今日要與公子死在這裡,委屈你了!」向執安騰空出劍,晃得來人退了三步。
「沒有主子,毛翎早已經是敝屐。」毛翎沖在前面,一人攔住前方來人。
「破鞋就破鞋,真是跟海先生待久了!」向執安噼哩吧啦的出劍,軟劍似蛇,在人群中扭動,見著人就要纏上
「主子才是與世子待久了!」毛翎覺得自己的血氣翻湧,打架才是他最喜做的事,可惜在向執安身邊這麼久,除了楊叔來的時候能過兩招,別的時候都在閒置。
毛翎也想讓向執安看看,他沒讓向執安做虧本的買賣。
毛翎今日要拿命寫忠。
好朝廷,亦該有好官。
一番纏鬥,有些寡不敵眾。毛翎身上受了傷,仍護在向執安身前。
褐色的駿馬就在此刻馳來,上樑世子趙啟騖押著一桿子長槍衝進人群之中。
生怕人家不識得,「老子趙啟騖!」
黑衣人吃了死令來的。
若是厲海寧捉了向執安,便不必現身。
若他活著出來,那就得讓他死了回去。
趙啟騖重進人群中,也不與他們鏖戰。撈起向執安就掛在了馬上,長槍划過黑衣人的喉,「毛翎!自己回去!」
衝出了這重重的包圍。
誰能殺趙啟騖?趙思濟不得連你家門口路過的狗都懸到城牆上去。
一人死跟全家死,黑衣人又不是分不清。
毛翎翻身消失在夜色里。
趙啟騖將向執安翻過身來,坐在自己的前面,趙啟騖太高,向執安看不見他的神色。
隱約覺得他是不高興。
向執安抬頭頂在趙啟騖的下巴上,趙啟騖還是看他一眼都不看。
向執安不解「騖郎,怎的不說話?」
趙啟騖恨聲說「你太厲害了,我說什麼話。」
向執安摸不著頭腦說「怎了這是?」
趙啟騖說「我來衛州做什麼?」
向執安說「玩?」
趙啟騖半晌沒動靜。
趙啟騖陰著臉說「我早前跟你說,厲海寧要來找你,你為何一聲不吭就自己去?今日我要是沒在街上四處尋找,就你這般的,還真打算與他們硬碰硬?」
向執安終於知道了趙啟騖為何不高興。
第34章 庇護
向執安說「啟騖,這半年,你已經幫我許多,別的事情都該我自己面對的。我若日日都期盼你佑我,你總有一日,要娶妻生子,要走回你本來的路上去。那我又該當如何?」
趙啟騖懵了「你說的什麼鬼話。」
向執安說「你難道能庇佑我一輩子的?」
趙啟騖說「有一日算一日。」
向執安還想說話。
趙啟騖說「你沒完了是吧?」
駿馬顛著二人在街上狂奔,又到了一處河邊,馬走的慢了些。
向執安往前坐了些,不與趙啟騖再碰觸。
趙啟騖低頭看著向執安頸上的瓔珞,又想起羅綺的手掐過他的脖頸,總覺得哪裡髒了。
說不上來。
實在說不上來。
趙啟騖想起那句「我害怕」。
又想起那句「好睡」。
趙啟騖想起他的疤,他的眼,他的淚,他微微顫抖的肩。
趙啟騖看到向執安的側臉,他的眼梢總是藏著冷清,卻在見到自己時眉眼彎彎,這會兒看著浸著水意。
趙啟騖的胸腔隱隱作痛,老是浮著那日他在蒔州街頭拖著向執安的情形。
那一里路,成了趙啟騖心裡反覆被撕開的血痂,扯一次,便痛一次。
好似咬人的蛇,無聲的在胸口蜿蜒,常在最軟處,狠狠掐住最嫩的心尖,成了趙啟騖情動之後的最心痛的憐惜。
趙啟騖說「你剛剛說的話,再問一次。」
向執安說「什麼?」
趙啟騖說「就一輩子那句。」
向執安沉默。
趙啟騖說「快點!」
向執安還是沉默。
趙啟騖說「一輩子庇護,」
「未嘗不可。」
向執安轉身瞪大了眼。
趙啟騖的臉在夜色里,除了他的唇與下巴,什麼都看不清。
偏巧馬顛了一下,向執安與趙啟騖靠在了一起。
趙啟騖下了馬,牽著向執安的馬匹往前走。
夜色在夏日間濃重,隱約的落著幾粒蟬時雨。
二人就這麼慢慢走
雨勢漸大,誰也沒說話。
到了小院。
趙啟騖扯住了向執安的手將他拽下了馬,一手掐著向執安的腰,將他拖進寢屋扔在榻上。向執安起來的瞬間,他俯身埋頭抵著向執安的額頭,呼吸漸重,趙啟騖似是撥弄著向執安頸上的瓔珞,突然掐住了向執安的脖頸,不似要他死,而是想擦去羅綺的痕,他介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