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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啟騖想翻了這壓死他的巨石,斬斷這束縛他的鎖鏈,他想飛,想做最無畏的猿鶴,他想沖,做最無忌的虓虎。
趙啟騖踏馬沖向丹夷舍力,暗中一箭刺中了他的左臂,趙啟騖不覺得痛,他覺得爽。這痛感讓他清醒,也讓他痛快。他將自己擰成了妖怪,體內似乎有壓不住的咆哮要衝破他的眉心。
他克制不了自己想殺人的衝動。他的牙變得鋒利,手長成了攫足,他□□的馬在此刻嘶鳴,它不再是馬,他的鬃毛變長,面孔攣縮,他是黑夜裡氣吞山河的狻猊。
趙啟騖很是愉悅,甚至臉上還掛上了笑。丹夷與趙思濟斡旋多年,怎不知這個混帳世子。
苟且在父親羽翼下的廢物。
這鄙夷目光撩撥得趙啟騖神清氣爽。
「來吧。」
「殺吧。」
「殺死我。」
趙啟騖似是在勾引他,呼喚他。
臉上噴濺的丹夷鮮血讓趙啟騖癲狂。他做夢都想嘗嘗。
趙啟騖直衝舍力,單手扛住了他的劈刀,回身一旋又輕巧卸力,趁著不備,直插舍力咽喉。
舍力下腰朝後仰面,躲過這向死的一刀,二人的戰馬怒氣沖沖,但每一步都有忌憚,「叫什麼名字。」
舍力答「卓必」。
趙啟騖說「好名字。死了我給你立碑。」
卓必答「先給趙啟明立碑。」
這一句惹惱了趙啟騖,長槍從趙啟騖胸前橫出,又被卓必的刀扛住,二人臥頸親密的似乎就在耳語,又一下子彈開。
二人在這沙場上時刻觀察著形勢,又在心裡計算對方的短板。雙方的兵馬齊齊廝殺在一處,統帥之間的較量是他們心裡的稱。
狂風卷血水,烽火連天起。
赤地千里外,龍血玄黃歸。
槍林刀樹,飛箭如蝗,趙啟騖沒有心思再看他處,他只盯著卓必的咽喉。
不似執安的好看,想給他扼斷。
「殺敵!」趙啟騖喝道。
又一番向死而生的撲殺,戰鼓聲踏踏,趙啟騖猶如嗜血的獸,想一爪就將卓必穿胸而過。
卓必的輕敵成了他必敗的緣由,卓必僅一絲未藏好的慌亂被趙啟騖盡收眼底。
「殺!」趙啟騖趁著這一瞬的晃神刺穿了卓必的手臂。接著又要起馬往下劈去,卓必的護衛在此刻勾著卓必馬匹的韁繩,青筋暴起的拉著卓必逃離。趙啟騖追上卓必,騰起弓箭,趙啟騖屏息凝視,一箭射中了卓必的耳朵。
天要亮了。
「撤!」卓必高喝。
丹夷人消失在黃沙之中。
守住了。
趙啟騖守住了。
趙啟騖渾身被抽乾了力氣,他終於明白父親那句「每一次大捷,都是一場新生。」
趙啟騖躺在屍橫遍野的戰場,眼淚流滿了面頰。他開始大笑,又捂著臉大哭。收拾沙場的將士沒有人正眼看他,誰沒有過這般的時刻。
鼻里混著血水,他吐出了一口血沫。
他殺了從前的自己。
這不是上樑的大捷,這是趙啟騖的大捷。
***
趙啟騖顧不得渾身的污血,衣服都來不及換,只卸了甲便去追信。
衛州已收到上樑失城的消息,父親昏迷,哥哥失蹤,向執安再也沒了鎮定,他要孤身策馬去找趙啟騖。
楊叔攔著,海景琛卻說「若不看一眼,主子不安定。」
毛翎他們隨行,向執安策馬狂奔。向執安沒怎麼騎過馬,還是趙啟騖牽著能勉強坐一坐,但是這回,他只想猛烈的抽打馬匹,他想知道最新的消息,順著軍需馬道一路截報。
第一封:趙思濟危,上樑危。
第二封:趙啟明未歸
第三封:趙啟騖督軍守城
第四封:上樑大捷!
向執安在上樑的邊境,接到了趙啟騖大捷的消息,懸在心頭的巨石落下。
在這驛站,向執安輕鬆了許多。
「向公子吧?有你的信件。」驛站小廝呈上。
向執安撫著書面。是趙啟騖寫的向執安啟。
「執安吾妻,見信展顏。
丹夷邊壓上樑,兄長不知所蹤,騖郎首回作戰,心裡恐慌萬千,生怕大敗無顏。
無甚勝算,最差不過戰死邊沙。自知非將相之才,也願拼死一搏。日後若君想起,也不算不值一文之輩。
唯有一人不舍,便是吾妻執安。」
向執安看完了信,嘴角勾笑,剛將信塞進封里,便撞上了來追信的趙啟騖。
向執安笑「剛收著信,你便來了。」
趙啟騖沙啞著嗓子慌亂說「你看了嗎?」
向執安說「剛打算看。」
趙啟騖說「軍情誤寄。」然後奪回塞進自己懷裡。
「嚇死老子了。」趙啟騖心道。
***
趙啟騖見了向執安甚是高興,就要迎他們去上樑。兩人同乘一匹馬,向執安的頭正好抵著趙啟騖的頜。
馬走的不快,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向執安說「第一次打仗,感覺如何。」
趙啟騖說「一般,不刺激。」
向執安說「那怎麼算刺激。」
「怎麼算刺激啊,」趙啟騖用下頜摩挲著向執安的腦袋,「與執安鏖戰,才算刺激。」
向執安撇開他的腦袋「都是統帥了,正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