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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盯著陛下,生怕他現在死了,又生怕他過會不死。
趁著這功夫,皇后娘娘還要去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只是暈厥,杜太醫施針,說晚間就會醒,杜大太醫是靠得住的,在太醫院多年,口碑與醫術俱佳,從冠帶醫士十年間做到了現在的太子隨醫。
禮部送來的服制就安靜的躺在案板上。等劉懿及醒了,就可以穿上了。
杜太醫已經注意到了。
杜太醫說」皇后娘娘,這幾日國師未送來陛下的案脈單,這不合規矩。」
皇后娘娘生怕陛下駕崩沒有信得過的站出來,以至於流言四起,說「杜太醫,國師最近繁忙,就由杜太醫為皇上把把脈。」
皇后娘娘領著杜太醫來了御書房,陛下的眼睛死死盯著杜太醫,杜太醫一診脈,便暗道不好。
陛下怕不是撐不過今日。
陛下用盡了力氣也不能使手翻動,睜的劇烈的眼睛依然不能引起杜太醫的注意。皇后娘娘盯著。杜太醫想注意也不行。
杜太醫臉色的變化,皇后娘娘盡收眼底,還是問道「杜太醫,天家可還好?可還有起色?」
杜太醫身後涼風陣陣,冷汗隨著臉頰落下,這屋裡的香灰與沉香太難聞。杜太醫不知該說什麼,撲通一聲跪下了。
皇后娘娘手一抬,說「你去守著太子殿下吧,讓他快些醒。」杜太醫擦著冷汗,落荒而逃。
皇后娘娘輕笑,突然轉頭看著陛下,說「陛下呀,你剛剛的眼神?是在讓杜太醫救你麼?真是天真,現下誰也救不了你的命。本來,我並不想如此,你與我夫妻二十多年,我哪能這般絕情。」
皇后怒目而視,一改剛剛惡語柔情,「可是劉建清!你納了向芫之後,你還來宮裡看過我一次嗎?給她椒房恩寵,賜她母族昌盛,七年如一日,恩愛非常,你想過我嗎!劉建清!我是個人啊,我是你潛龍之時就明媒正娶迎進府的正宮主母!可憐我林家,費盡心機,助你坐上龍榻!你!你才幾年,你就與那向芫情深義重!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讓他向家先是執掌軍需軍械,下一步就是要換工部與吏部了吧?還得讓那向芫的弟弟!做我晟朝的重臣吧?啊?你怎麼不說話啊劉建清!你怎可這麼對我!」
皇后娘娘一字一句,撕心裂肺,跪坐在地,簪花掉落衣襟,淚痕爬了滿臉。「劉建清,你忘恩負義,你鴞鳥生翼!你可知當年東宮事變,我林家是如何為你墊腳,把你捧到這皇位之上!督察院未有你的授意,怎敢將林家這般對待!你肯定要說,是閣老,是聶閣老,是陸閣老,對麼?你敢說你不是為了向芫那賤人麼?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了嗎!你當我眼盲心瞎了嗎!」
皇后娘娘伏在地上哭泣,說「我知道,再等等,你便要讓那向芫的兒子做皇帝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劉建清,我兒子,必須做皇帝,這是我林家的骨血!別的任何人,休想觸及這龍榻,除非從我這條命上,碾過去。」
皇后娘娘罵說完之後難得的冷靜,整理好了衣冠,國師秦誅就在這時進來扶起了娘娘,豐腴的身子一扭一扭,一個扭頭,譏諷的笑著天家。
「啊…啊……」陛下發出細微的喊聲,動靜還沒有別人打個嗝兒大。
「啊…啊…」陛下的突然可以動彈了,陛下滿眼是淚,伸著手,「啊…啊…」似是有無限的話要說。
陛下的手臂垂落床邊,他沒有閉上眼。紅色的血絲如蛛網般密布在他眼中,混沌的眼眸反光著這屋裡的燭光。
陛下終於成仙了。
但是陛下是獨自成仙,身邊沒有一個人。
等大家知道陛下成仙,已是一個時辰後。
各宮忙了個人仰馬翻,只有太子還安靜是躺在床上未醒。
皇后娘娘已然瘋魔,大力的搖晃著太子,可是太子就是不睜眼。
「劉懿及!劉懿及!你再不醒,劉懿司就要踏在你臉上了劉懿及!」皇后娘娘此刻如同萬箭穿心,一杯子摔在杜太醫身上,「杜空山!為何皇兒還未醒!叫太醫院的都過來!」皇后娘娘說胸口劇烈的喘伏,好似下一刻就要暈厥過去,郭禮跪在身邊一個屁都不敢放。
皇后娘娘瘋狂的搖晃著太子殿下,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劉懿及啊!我的皇兒!千鈞一髮啊!快醒醒啊我的皇兒!」皇后娘娘已經恍惚,她不知道自己的憤怒來自於哪裡,是多年前陛下曾說要與她白頭偕老,最後卻背信棄義,還是此刻劉懿及與皇位近在咫尺而如遠在天邊。
郭禮發抖的扶著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長跪在殿內悲愴的哭泣。眾人如喪考妣,宮內哭聲震天。太醫院進進出出,杜太醫為首的太醫在此刻做案,檢查,整理天家儀容。
***
唐堂鏡此刻在崔治重的院子裡。
崔治重面色凝重,提線木偶般的臉竟也顯現出一絲無可奈何。
他遙遙的望著祭德寺,說「次輔,你說天家成仙了嗎?」
唐堂鏡立在他身邊說「不知是成仙了還是成佛了。」
崔治重扭頭看著唐堂鏡說「有何區別?」
唐堂鏡望著蒔州的方向說「成仙求得是不死。成佛求的是不生。」
崔治重覺得這事兒太過沉重,也議論不出什麼結果,換了個話題說「太子殿下今晚還能醒嗎?」
唐堂鏡說「趕不上了。」
是啊,趕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