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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可憐,可憐

    元老太公打罵之後,再看自家兒子那副忍氣吞聲的樣子,又很生氣。

    「你就不會頂兩句嘴?這麼多年盡活到狗身上去了!」

    反正就是各種嫌棄。

    嫌棄背後,更多是失望。

    元鶴沉默著蹲下去,低聲道:「外面月色正好,您許久沒有出去遊玩了,兒子背您出去走走吧。」

    元老太公所有的怒氣和怨氣都消失無蹤了。

    他看著兒子寬闊的肩背,鼻腔陡然一酸。

    「你啊,你啊……」

    元老太公用力捶打著元鶴的肩膀,痛哭流涕:「孽障!伱到底要我怎麼辦才好?」

    元鶴只管垂眸看著地磚,一動不動。

    元老太公哭累了,就撐著頭哼哼:「氣死我了。」

    元鶴使個眼神,下人們七手八腳地把元老太公推到他背上。

    元鶴背起來就往外走。

    元老太公稍微掙扎了幾下,也就算了。

    夏日薰風悠長,夜空純澈,月色瑩瑩,有淡淡花香撲鼻。

    元鶴背著元老太公,慢悠悠地在院子裡徜徉。

    老父親老了,又常年生病,乾瘦佝僂,比個小孩兒重不了多少。

    元鶴走著走著,臉頰突然濕了。

    他不敢出聲,就一直沉默地、穩重地、慢慢地走著。

    「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啊,我活著時,好歹咱父子倆還有個伴。我若死了,你怎麼辦?說話的人都沒有,回家就是形隻影單。」

    元老太公絮叨著,指著池邊那塊靈璧石道:「放我坐那兒。」

    元鶴摸一摸,石頭被曬了一天,這會兒還熱著,就把老父放了坐下,他自己也跟著坐了,一起看月亮。

    「我們很久沒有這樣了罷?」

    元老太公說道:「也就是最近,你才有空陪我。事情沒從前多啦?」

    「是。」元鶴不說真話:「聖駕回了洛陽,事情就少了。」

    元老太公就道:「你其實,根本沒想著要娶小杜吧?」

    元鶴道:「倒也不是,就是覺著她的心思沒在這上頭,著急不得。」

    元老太公盯了他一眼,和氣地道:「你別騙我了。其實我今天鬧這一場,也是想通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或許小杜和你沒緣分。你就和我說說實話,省得咱爺倆天天這麼鬧。」

    元鶴扯了一下唇角,最終還是道:「我沒騙您。您眼光極好,小杜真不錯。今天這事兒,全憑她自己解決。律法諳熟,能伸能屈的。」

    「嗯,知道她好就行!」元老太公滿意地絮叨:「我看人可比你准多了,小杜最好!」

    元鶴看著水波里細碎的月影勾了勾唇角,老頭子果然是在詐他。

    若他上當說了真話,只怕又要哭鬧一番。

    能哄一時哄一時罷,人生苦短,能多一刻高興也是好事。

    「那你真得抓緊了。那個獨孤,你見著了沒?長得和個狐狸精似的。」

    元老太公很生氣,「絲毫不為人著想,跑人家裡就不走,也不怕人說閒話,哼!」

    也不知道成日找機會往人家跑的是誰。

    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元鶴失笑:「蚊蟲多,咱們回去罷,小杜說明日給您做好吃的呢。」

    元老太公這才答應去睡,睡前還拉著他的手,絮絮叨叨地念「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看著老父沉睡的面容,元鶴輕輕替他蓋好被子,緩步走出:「叫周三來。」

    周三戰戰兢兢的:「二郎有何吩咐?」

    「看著老太公些,莫要讓他做出失了分寸的事。」

    元鶴並沒有生氣的意思。

    「再派個人,每日團團上下學時,遠遠地跟著,保他周全。」

    周三就道:「可是那個獨孤不求,才剛送了一個健仆給五娘。小的恍惚聽得,說是以後就由他護送小郎上學。」

    「他做他的,我們做我們的。老太公很喜歡團團。」元鶴垂了眸子,揮手示意他出去。

    周三退出去,隔著窗扇往裡看。

    但見室內一盞孤燈,男主人沉默地看著燈火,面色寂寥。

    真是孤燈隻影,好不淒涼啊!

    可憐,可憐。

    沒勝算還在努力掙扎。

    周三嘆口氣,搖著頭走了。

    杜清檀並不知道隔壁發生的事,送走獨孤不求,她早早就睡了。

    她打算明日就回安平郡王府幹活兒,總這樣拖下去不是事。

    采藍對武八娘很有意見,那會兒求著人時,各種好。

    現下壯實郎的病治好了,自家五娘遇到這麼大的事,居然絲毫不曾過問。

    委實無情得很,人家李鶯兒,才剛認識的,都知道親自上門來看望,還每日過來陪伴保護呢。

    「可見她說什麼,能護得您周全,這話全是假的!」

    采藍忍不住嘀咕:「您說交不了朋友,果然看得遠看得清!」

    杜清檀笑而不語,溫柔地摸摸黑珍珠的脖子。

    黑珍珠就是獨孤不求才送她的那匹黑馬,她實在愛極了它,覺著它這麼美,必須黑珍珠這名兒才配得上。

    到了安平郡王府,門子看見她就很高興:「小杜大夫!您總算來了!這是大好啦?」

    「還行。」杜清檀將黑珍珠交給他,隨口問道:「府里都還好?」

    門子嘆氣:「不好!家裡出大事啦!」

    杜清檀停住腳步:「怎麼不好?」

    「八娘在生病呢,現下還沒起得來床。」門子搖著頭,不肯多說了。

    杜清檀一路暢通無阻,行到武八娘院外,叫人通傳:「就說我回來了。」

    可娘趕緊地迎出來,把她拉到一旁小聲道:「您都還好?原本是要去看您的,但家裡出了事,顧不上。」

    卻是壯實郎被他舅舅,武八娘的親兄長,武六郎給悄悄帶走,送還給了薛家。

    然後薛鄂趁著伴駕西歸洛陽,把人一起帶走了。

    武八娘聽說消息追去,卻也只能遠遠地看著流淚,並不敢驚擾聖駕。

    且這事兒根子出在自家兄長身上,追究不得,真是欲哭無淚。

    杜清檀大吃一驚:「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在您出事的第三天。那天八娘是準備帶著壯實郎去探病的,東西都收拾好了,臨出門,壯實郎不見了。」

    可娘眼圈微紅:「這算什麼事啊!你千萬好好勸一勸八娘。」

    月票390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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