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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管他怎麼鬧,這方灼熱逼仄的天地沒有半點改變,而他越發覺得身體發沉,像要向更深處墜落。
我不要!我要回去!我還得等游蕭回來!
苗笙在心中瘋狂咆哮,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一個清脆的幼童的聲音。
「阿爹,你是我阿爹嗎?」
他立刻冷靜了下來,聲音顫抖地問:「你是……我的孩子嗎?你在哪兒?」
「我在這兒呀!」幼童咯咯笑了起來,「就在你前邊。」
苗笙緊緊盯著自己的前方,便見那裡火色漸消,有一個銀色的水滴形的光影凌空跳躍著到了他的面前。
小水滴「長」出了手和腳,逐漸變成了一個孩童的輪廓,抬起小手向他招了招:「阿爹!」
苗笙鬆了口氣:「你還好嗎?你沒事吧?怎麼會從我肚子裡出來?」
「因為感覺到阿爹有難,我就出來找你啦!」小水滴向他伸手,「快跟我來吧,我能帶你出去,但你也得自己使勁兒才行。」
「我會的!」
苗笙努力抬起手臂,伸手去觸碰那隻小小的手掌,雖然很難,但他還是奮力做到了。
那手掌只有他一個指腹那麼大,輕輕一觸碰,他便感覺自己被一股力量拽著飛起,離開了那個煉丹爐一樣的地方。
被炙烤的感覺逐漸消失,眼前從灼熱的紅變成了發著亮的黑,身體驟然有了更明顯的知覺,雖然還是很沉,但不再搖搖欲墜。
再之後,他便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了!」旁邊是平小紅如釋重負的聲音,「公子!公子!」
然後是陸東籬:「你小聲點,想把苗兄耳朵震聾嗎?」
「我哪有那麼大聲!」
「我看跟獅吼功不相上下!」
苗笙眼前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看到巨大的床頂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過了好一會兒,腦子才緩緩開始轉動,想起來他搬進了新宅院,臥房裡有一架巨大的拔步床,之所以住進這裡,是因為游蕭要去北岩府辦事。
他忽然想起來方才的夢,立刻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去摸小腹,感覺到了熟悉的凸起,才鬆了口氣。
還好沒事。
平小紅趴到他臉上邊,擔憂地看:「公子你到底醒沒醒啊?怎麼不理我?」
旁邊陸東籬碎嘴:「肯定是煩你。」
「沒有……」苗笙眼睛睜開一條更大的縫隙,聲音沙啞地說,「剛回神……」
平小紅鬆了口氣,抬手摸摸他的額頭:「你可嚇死我了!師父前腳剛走,你就發高燒,嚇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幸虧師父交代過,說你生病就請城裡的何郎中,陸東籬半夜把他從家裡掏出來,給人夾在咯吱窩下邊一路帶回來,把老頭嚇個半死。」
「不這樣能快嗎?!」陸東籬為自己申辯。
「你把老頭嚇死了,快有什麼用?!」平小紅沖他瞪眼。
陸東籬煩躁:「這不沒事嗎?」
「還好沒事!」平小紅低頭看苗笙,繼續道,「公子,你蓋著厚被子,又散著頭髮,我就跟老頭說你是我家夫人,還懷了身孕,他沒懷疑,等他診完症之後,我拿了師父留的藥方給他看,問他能不能用,他說對症,我就買了藥煎了給你服下——」
苗笙反應極慢,方才對方描述的過程他基本沒聽,這會兒發出疑問:「你師父……留的藥方?」
「是啊!」平小紅「嘩啦」一聲,從懷裡掏出一疊紙,「師父怕你會生病,就把你平時容易得的那些毛病都寫了對應的藥方,叮囑我要先請郎中斷症,再給郎中看藥方,要是合用,就用師父寫的,郎中知道師父了解你的病況,也贊同這個做法。」
苗笙拿過那疊藥方,一張一張緩緩翻動,忍不住眼眶發酸。
游蕭替他想了太多,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周到。
陸東籬看見他雙眼泛紅,連忙道:「你可別哭!郎中說了,你這身體太虛太弱,要想保住胎,絕對不能再情緒波動!」
其實沒那麼玄乎,但他覺得自己撒個無傷大雅的小謊,比較能引起重視。
苗笙想起方才的夢,果然很緊張:「會滑胎嗎?」
按照游蕭之前的說法,喝落胎藥都不保險,現在胎兒已經比那個時候大得多,若是滑胎,連自己的小命恐怕都要完蛋。
「只要你好好休養,保持心情愉快,不要犯什麼……相思病之類的,應當就沒事。」陸東籬滿嘴跑馬車。
平小紅明白他的用意,雖然很不贊同他嚇唬人,但也沒拆穿,抿著嘴不吭聲。
「那我現在還好,是嗎?」苗笙摸著肚子問,「我睡了多久?」
「師父一走你就暈了,後半夜發起高燒,額頭都能煎雞蛋了,燒了一天一夜,溫度時高時低,剛剛才降下來,現在是第二天傍晚。」
這麼久啊,不知道游蕭到哪兒了,半路有沒有休息。
若是經過城鎮,白天是不能飛的,可要是走荒郊野外,怕他會不眠不休。
可別累壞了才好。
苗笙想到這裡,深深嘆了口氣。
平小紅彎腰看他:「公子,你餓不餓?師父選的秦嬤嬤還有小廝都到了,秦嬤嬤最會做補品了,火上給你溫著粥呢,吃點吧?師父還寫了一張你愛吃的餐單,要不你看看,勾幾個我送去食肆,讓他們做好了送過來。」
他連餐單都寫了?苗笙心中懊悔,覺得自己什麼都沒給游蕭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