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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笙想了想,評價道:「你確實是走運。」
但不能說不可憐,那么小的時候就被親爹賣掉了,還賣去那種地方,之後萬一沒有遇見自己,或者沒遇上聶雲漢卓應閒兩人,這一生就會大不一樣。
然而他不能跟一個跨過無數深溝、終於迎來新生的人強調對方其實很可憐,於是只是感嘆了一句:「人生吶,真是每走一步都可能改變命運。」
「睡覺前不要想太多,容易做夢。」游蕭知道他了解過秋寒雲的事,又被嬰兒鞋刺激了一下,難免心緒不寧,便道,「不如帶你運轉一圈內力?」
練得累了好好睡覺,免得想太多。
苗笙像一個賴皮的學生,搖了搖頭:「不行,我現在集中不了注意力,腦子裡各種念頭嗖嗖的,萬一帶你也走火入魔了怎麼辦。」
「你真是挺有自信的。」游蕭無奈地笑。
苗笙沒接這話茬,自顧自地發了會兒呆,又問:「游蕭,江湖上孤兒很多嗎?」
「不僅江湖,整個大曜孤兒都有不少,畢竟苦命人多,放眼武林的話,冤冤相報不斷,也有不少家破人亡的慘事。」
聽了這話,苗笙下意識地去摸現在依舊平平的小腹,心中又有些不安。
若是人家都是被迫妻離子散、成為孤兒,我將孩子生下來又不要它,豈不是更過分。
游蕭大手罩住他的手背,兩隻手掌相疊覆在他的小腹上,溫聲道:「它不會成為孤兒,我用生命向你保證,會讓它受盡寵愛,平安無憂地長大。」
「但我始終沒盡到責任。」苗笙小聲道。
他知道自己其實不該說這種話,說出來游蕭一定會安慰自己,這麼說顯得很虛偽,已經是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了,還要別人來否定這個事實,讓自己心裡好受一些。
游蕭不順著他的思路去說,因為這本身就是個無解的問題,肯定會有一部分「責任至上」的人會痛罵他的想法,人不能管生不管養;也會有一部分人持有相反觀點,認為在孩子能夠得到妥善安置的前提下,人自然要先考慮自己。
而具體到苗笙的情況,他前半輩子的人生已經支離破碎,哪怕自私一點又何妨呢?
「笙兒,我不想給你講大道理,我們只從事實出發。」他握著苗笙的手,認真道,「如果你不想要這個孩子,卻因為責任跟它綁在一起,你撫養它的過程中,心中懷有的不是愛,而是怨懟,養一個孩子多麼不容易,你心中的怨懟就會與日俱增。」
「孩子小的時候不懂事,等它大了,就算你不說什麼難聽的話,它總讀得懂你的情緒,如果它知道自己是不受歡迎、不被你愛護的,它心裡一定不會好受,就一定不會快樂,難道你希望它生活在這樣的環境當中嗎?這將多麼壓抑、多麼痛苦?」
「既然已經能預見這樣的未來,那又何必勉強你自己?你勉強自己,就是在勉強它。」
道理苗笙都懂,但他無言以對,越說會覺得自己越差勁。
游蕭拉開他的手,把被子給他蓋好:「我們不去想什麼責任義務,既然決定了把它生下來,就只考慮怎樣才是對它最好的,好嗎?」
「如果我偶爾想去看看它,怎麼辦?」苗笙知道自己沒有那麼絕情,小兔子生個病他都會擔心,將來真生了孩子,難保自己不會惦記。
「那就來看。」游蕭溫聲道,「叫什麼稱呼並不重要,到時候我告訴它你是它的大伯,如何?這樣雙方壓力都不會太大。」
苗笙垂眸,沉默片刻,小聲說:「你考慮得真周到。」
「因為我算半個旁觀者。」游蕭親親他的手背,「會被改變人生的是你,你當然會心神不定,而且你身體不好,又懷了胎,情緒容易受到影響——你還記得吧?霜前輩說青女俠懷胎的時候就是思慮過多,導致孩子先天不足,所以你不要胡思亂想,有什麼事都跟我說,我都替你解決掉。」
這人實在太暖了,苗笙又想親他,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有這樣的衝動,挨得近了就心裡怦怦跳,想要觸碰對方。
可他不能這麼做,就只好有樣學樣,在游蕭的手背上輕輕一吻,明明是感謝,卻還要違心地說:「這麼會安慰人,獎勵你的。」
游蕭又在他手背上親了一口:「你這麼可愛,我要獎勵回去。」
又說胡話了,大男人可愛什麼可愛,苗笙心裡哼了一聲,把手抽了回來。
「累了一天,早些睡吧。」游蕭將被子給他蓋好,自己回到對面的榻上,用內力弄滅了桌上的蠟燭,「晚安。」
苗笙與游蕭相對而臥,中間只隔了一條窄窄的縫隙。
明明夜很寧靜安詳,他看著對面少年的輪廓,心臟又無法自控地加速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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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游蕭:人心很複雜,想法總會變來變去,別太苛責自己。
苗笙:我再好好想想。
崽崽:爹爹們都很愛我,我知道的!
第70章 七十 誘供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 苗笙在自己枕頭旁邊發現了兩個小物件。
一串就是那雙嬰兒鞋,兩隻小鞋子鞋底對鞋底地縫在了一起,鞋尖上穿了紅色掛繩, 鞋跟處掛了長長的紅絛子, 穗子上邊是精緻的如意結,結兩端還穿了白色的玉珠子, 很是漂亮。
另一個是紅繩編織成的一個圈,打了一連串的盤長結,中間同樣用白色的玉珠子間隔開來,但只點綴了幾顆, 沒讓白色喧賓奪主, 總體看來,依舊是正紅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