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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澄攥著井欄看得出神,過了許久才悄悄道:「為什麼這月亮能正巧映在井中?我還從未見過這樣神奇的事呢!」
「……大概,是有神明佑護著這座太清宮的緣故吧。」他也望著那井中明月,片刻之後問道,「你身邊可帶著紅線?」
「怎麼問這個?」她不解。九郎取出兩枚制錢托在掌心,「前幾日聽棲雲真人說,每年中秋時節附近的村民會來這映月井前禱告。若用兩枚制錢以紅線相串起,沉入那月亮倒影正中,之前所禱告的願望便能實現。現在雖不是中秋,但也有圓月映在井水中,我想著也可以試一試。」
雙澄想了想,解下腕上佩戴的那串銀珠,「只有這是用紅線編的鏈子。先解開用一下,等我回去後再重新串起。」說罷,便將那兩枚銀珠解下放進腰間香囊,取過九郎手中的制錢,一上一下串了起來,挽起紅線打好結。
「這樣可以了嗎?」她緊緊攥著那兩枚制錢問道。
九郎點頭,握住她的手,移到映月井井口上方。雙澄就站在他身前,回過頭望他一眼,便正遇上他的澄澈目光。她微微赧然,輕輕道:「你有什麼要禱告上天的嗎?」
「有。」他靜了靜,又道,「但不能告訴別人。」
「我也算別人嗎?」雙澄蹙著眉不悅道。
「只能是在心中跟神明說的,自然連你都不能告訴。」九郎似乎怕她不高興,便問道,「你就不想著有什麼要祈求的?」
她努了努嘴,「當然也有!也不能告訴你!」說罷,便轉過身雙手合十想要禱告,九郎看了一哂,抓住她的手道,「你在胡弄什麼?在道觀里怎能用拜佛的姿勢?」
說話間,他已扳著她的手指,想要教她道家敬拜手勢,不料雙澄指間一漏,那兩枚被紅線串起的制錢竟一下子滑落下去。
輕輕的一聲響,井水蕩漾,圓月倒影微起漣漪。雙澄的驚呼聲猶在耳邊迴蕩,制錢早已消失於井水中,只留下月影晃動,波光沉浮。
「我做錯事了!」她懊喪得快要哭出來,連連頓足。九郎望了望那還未恢復的月亮倒影,不由嘆了一聲:「沒事,現在夜深人靜,觀中的神靈一定已經知道,有沒有做對那手勢也不重要了。」
他雖是這樣說,雙澄還是鬱鬱寡歡,因問道:「還能再投一次嗎?」
「不能了……或者等中秋時候我們再來,到那時我先教你如何敬拜,就不會再出錯。」
她這才懨懨地點點頭,卻又伏在井欄上靜靜望著井中月亮。九郎留在她身邊,皎然月光遍灑大地,浩宇間纖塵不染,這一方空明澄澈得如同映月井中千年淨水。倏忽間夜風吹拂,檐下燈籠燭火明暗交疊,將兩人身影映在一處,好似不可分離。
☆、第40章 芳草歸途意轉迷
這是他們在太清宮的最後一夜,繾綣、綿長,卻又縈繞著些微惆悵。
夜已深,雙澄還不捨得回到小屋,九郎怕她明日趕路時候會更勞累,勸了她幾次,她都不肯聽話。
「那麼難道要一整夜都黏著我了嗎?」他低下頭,輕輕地握住她的小手。她揚起臉,站在如水清澈的月光里,望著他道:「可是明天我們就要離開這裡了。」
「離開了太清宮,又不是就此分道揚鑣。」九郎頓了頓,又道,「你喜歡這兒的話,等以後我們不是還可以再回來嗎?」
她戀戀不捨地看看四周草木,忽而一蹙眉,焦急道:「還沒去跟踏雪道別!明日一早就走,只怕來不及了。」
雖然覺得雙澄好像還未長大,可他也知道踏雪在她心中確實留下了深深遺憾。於是帶著她回到了西苑的梅樹下,他從書房中取來一盞絳紗燈籠,掛在了橫斜的枝椏間。淺紅微光與月色相溶,交織出幻妙朦朧的境界,雙澄依舊像以前那樣蹲在土堆前,神情卻有些發愣。
九郎正站在雙澄身邊,他本想也如她那樣蹲下,可扶著手杖還是有些艱難,便小心翼翼地單膝著地跪在了土堆前。雙澄驚訝地看著他,「幹什麼跪在這兒?你這樣不吃力?」
「站得累了,歇一會兒。」他居然朝她微笑,眼睛在月下純澈得好似溪泉。
「我,我只是想著,這次離開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回來……與你一起回來,看望小白球。」她小聲地說著,扶住了他的手臂。
「雙澄,為何總是擔憂?難道信不過我?」九郎側過臉,望著她低聲問。
她一怔,搖頭道:「不是呢,只不過有些傷感,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他嘆了一聲,指了指小土堆,「踏雪願意看你天天笑著,不願意看你這般苦惱。」
雙澄撐著下頷,這才抿唇一笑,露出兩頰梨渦。「它現在看到我們兩個在這裡,會不會覺得很意外?」
「為什麼會意外?」九郎揚眉道,「你小時候強行抱了踏雪,它的主人便一定會替它報仇。」
「什麼亂七八糟的!跟我說的都完全沒關係。」她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不看他。他卻趁勢一拉她的胳膊,讓她倚靠了過來。兩人的動作都有些生硬,他左臂輕輕抱住她,右手撐著地面保持平衡。雙澄將身子微微蜷縮,似乎覺得這樣可以減小對他的壓力。
他還是單膝跪著,靜靜地看她。雙澄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九郎的呼吸,輕淺、溫柔,是拂過小荷的微風。
她伏在他肩頭,小心謹慎地抱住了他。肩頭金線織繡出的雲彩將她輕輕托起,浮在了無瑕的月光中。九郎側過臉,幽黑眼睫亦掠過她眉邊,酥酥的、痒痒的,讓雙澄忍不住想笑。可他卻又低下頭,抿著她光潔的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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