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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太后身子要緊。再說,此事本是交給端王辦理,官家卻忽然轉變主意讓殿下出京。要是殿下遲遲不歸,只怕……只怕官家也要牽掛。」
九郎抬頭看看他,淡漠道:「牽掛?我看未必。」
元昌有些為難,「以臣的職分,本不該說這些話催促殿下動身,但臣自幼與殿下一同學習騎射……」
「我知道你的好意。」他頷首,「只是此去汴梁尚有一段路程,我的官職都是虛名,也不便將田二押解回去,就暫且交由徐茂鍾派人嚴守。他之前有失察之誤,不會再大意。等我回京後奏請官家,朝廷應該會再派人前來提審。」
「那個女飛賊呢?要不要也關進邢州監牢?」
九郎看看窗外的日影,道:「不必。」
其實元昌也覺得九郎對雙澄的態度有些奇怪,他想不明白,那樣一個身份不明的女盜匪,就算長得確有幾分嬌美,又怎會讓九郎特別相待?可是九郎不說,他也不能相問。
不過此後九郎便很快將要辦的事務一一理清,依次吩咐給徐茂鍾與邢州各級官員,好讓人人有數應該如何行事。
只是始終未曾提及雙澄。
待眾官員退去後,九郎才有暇抬頭望了望窗外天色。
雲層漸漸散去,露出了淡藍天幕,只是不比往日澄澈,略帶了些灰白。院落牆邊有一株梅樹,枝頭還綴著微微冰雪,有梅花隱隱現出姿態,只一瓣兩瓣,像半掩嬌容的美人。
忽想起嬢嬢宮中也有這樣的梅樹,自己離開前曾望過一眼,枝頭只結了嬌小的骨朵,尚未綻出花蕊。
他低眸,自袖中取出那用紅線綰著的銀珠,心中的鬱結越發濃重。
只是無論如何,再不能在此耽擱,該到返京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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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午之後雙澄再也沒聽到九郎的聲音,更未曾見到他的身影。腿上傷處依舊疼痛難耐,可更讓她不安的就是自己到底會被如何處置,那丟失的銀珠應該就落在九郎手中,可而今卻連要回的機會都沒有。
她昏昏沉沉躺了許久,直至臨近黃昏才恢復了些精神,正想要撐起身子親自去找九郎,卻聽外面馬聲昂昂,間有車輪滾動之聲。有人在吩咐著驛站官員掃清路面積雪,似是要啟程趕路。她心中一沉,難道這就要將自己押解進京?若真的被套上枷鎖,哪裡還有逃出生天的指望?
想到此,她不顧腿傷體弱,一瘸一拐地蹩至後窗口,探得窗外無人,便想要趁機躍出。卻在此時,屋門被人敲響,緊接著有人朗聲道:「娘子出來一下,九郎有話要對你講。」
雙澄一驚,倉促間已不能逃跑,而門外的人又說了一遍,語氣更為焦急。她咬了咬牙,返身過去便將屋門打了開來。橘黃餘暉遍灑庭院,院中眾多人員來來往往,門口的男子五官硬朗,正是一直跟在馬車旁的元昌。
她本是懷著最壞的打算了,原以為自己一打開屋門便會被鐵鏈纏身,但元昌見了她卻只說了聲「跟我來」便走向驛館大門。
雙澄不明所以,環顧四周,似乎沒人關注她的行動。她拖著受傷的腿腳,吃力地跟著元昌出了驛館。大門前,許多雜役正忙著清掃積雪,而昨夜追捕盜匪的官軍都已整裝上馬,個個身姿挺拔,刀柄青穗在寒風中獵獵飛卷。
那輛墨黑馬車亦早已停在大門外,寂靜無聲,門窗緊閉。
「過去吧,九郎在等你。」元昌朝那邊指了指,神情很是平常。
☆、第八章 東都宮闕郁嵯峨
她疑惑不已,慢慢走到馬車前,道:「你真要將我押解進京?難道我奪回丹參都無法抵消一些罪責?」
「不必再多說了。」隔著窗戶,九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渺遠,更讓她捕捉不著他的心思。
「可我覺得自己罪不至死!」她又氣又急,索性迸出了怨憤。周圍的士卒很是吃驚,紛紛向這邊看了過來。九郎似是不悅了,重重道:「胡言亂語些什麼?我何曾說要殺你?」
「你不是要啟程了嗎?」她愕然。
「我要回京,但不會帶著你。」他淡漠回答,「時間緊迫,無暇再與你細說。我已告訴了驛站官員,讓你在此休養。不過你切勿貪得無厭,一旦可以動身便離開這裡,不要長久盤桓不去。」
他說來簡單至極,雙澄卻不敢相信。「我……我不會被治罪了?!」
「難道你還希望被關押起來?」他冷冷道,「走了之後,再不要說起這件事,也不要再與那些劫匪混在一起……人心難測,你武功雖好卻涉世未深,又怎能應對那些慣使奸計之人?」
他說話語氣還是漠然,卻讓雙澄頗為意外。她與他本是殊途,一個混跡江湖,一個高高在上,沒有料到他竟會就這樣放過自己,最後那兩句話,更不像是立場完全相反的人所說。
她還在驚訝之中,九郎卻將窗子推開幾分,抬手遞出一物。
淡金色夕陽之下,他手指白皙如玉,掌心輕托著嫣紅絲線腕帶,上綴有兩粒滾圓的銀珠。雙澄心頭突突直跳,遲疑道:「你真的,還給我了?」
「我留著無用。」淺灰陰影籠著他清絕側臉,只隱隱顯出輪廓。
雙澄鼓起勇氣伸出手去,纖細指尖無意間便觸到了他的掌心。只如飄零花瓣曳過清淺水面,一瞬而逝。她覺得自己手心發涼,九郎卻已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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