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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一怔,繼而心中更寒。難怪申王會如此輕易就帶著信王悄然離開了繁塔,先前聽聞此事還覺得古怪,如今看來,申王早已與淮南王沆瀣一氣。只是淮南王現在說是要迫使自己傳位於申王,但過些時候,難保不會再藉故取而代之。
淮南王又望向懷思太子與雙澄,道:「第二件事,就是請皇兄在退位前為受到冤屈的四哥與傅將軍一家昭雪冤情,還他們清白。」
官家轉而望著雙澄,忽道:「你是誰?」
雙澄深深呼吸了一下,上前一步直視著他,道:「傅老將軍,是我祖父。」
官家眉梢一揚,瞳仁陡然縮小,目光甚是寒冷,過了片刻,才道:「剛才,我聽馮勉叫了一聲雙澄……這是你的名字?」
她 緊抿著唇,馮勉卻已說道:「雙澄只是她的化名,她姓傅,乳名煙煙。當年陛下應該還去過她的滿月之宴……」馮勉嘲諷似的嗤笑了一下,「可惜,那時候的觥籌交 錯,不過是我傅家覆滅前的最後盛景……」他慢慢地走到官家近前,以審度的目光盯著他,「十六年以來,我常見陛下意氣風發,可不知道陛下在睡夢之中是不是也 會心存畏懼?那麼多的人因你而冤死,你卻坐在崇政殿上執掌江山,這世間的公道當真只是笑談!」
官家驚愕:「你?難道也是傅澤山的家人?他不是……」
「他 不是早就全家盡亡了?我父母、兄嫂與三妹都因你而死,唯獨剩了我傅昊一人!」馮勉的眼底透出絲絲寒意,忽而振袖揮去渾圓的冠帽,將之擲到了牆角,「虧得父 親早年將我逐出家門,我才因此逃過了一劫!當初為了要殺你,我不惜自毀身子混入宮闈,若不是淮南王要留你一命,我早就親手摘出你的心來祭奠我傅家滿門!」
官家面如土色,淮南王趁勢上前道:「皇兄,此地對你恨之入骨的人不在少數,你若是還不肯聽從我的話,只怕今日想要保全性命都是難事!倒不如即刻寫下禪位詔書,就說是祭天之際感悟萬物,將帝位傳與申王,自己了卻俗務,做個清淨仙人去吧!」
「你們!你們都是逆臣賊子!」直至此時,官家還不願放棄最後的尊嚴,竟不顧一切地沖至桌案邊,抓起鐵製的燭台便往懷思太子所站的方向砸去。
燭台還未落地之際,但聽一聲錚響,雙澄已自腰帶間抽出短劍,在瞬息之間就將燭台斬成兩段。
一旁的僧人將懷思太子護在身後,然而滾落在地的蠟燭點燃了桌案垂下的簾幔,頃刻間火苗暴竄,轟然燒起。
「扣下他!」淮南王揚眉厲喝。
煙霧之中,馮勉率先衝上前去,一掌擒向官家肩頭。官家猛地踢向桌案,將滿桌蠟燭踢得紛紛滾落,馮勉被火苗阻住。濃霧中,官家步步後退,已到了窗戶之側。
「皇兄難道想一死了之?」淮南王冷笑道。
官家已被逼得無路可逃,在旁的僧人從桌案下取出早已準備好的杏黃宣紙與筆墨,一臉肅然地呈送到他面前。他緊緊倚著冰涼的磚牆,望著那飽蘸濃墨的筆尖,呼吸急促,面色發灰。
若是再執意抵抗,只怕馮勉就要殺上前來,可就算被迫寫下退位詔書,他們既已如願,又能讓自己活到幾時?
涔涔冷汗自官家額角流下。
卻在此時,自遠處忽傳來沉沉號角,響徹於繁台四周。
這號角聲聲震盪,穿破雲層直貫而來,本已陷入絕境的官家驀然回首眺望,竟見底下原本密密匝匝的軍隊已起了變化。
有一列人馬正自繁台大道方向飛馳而來,旌旗飛展,金字灼灼。
官家雖不知來者是誰,但在驟然間抓到了希望,不禁緊握著窗欞顫聲道:「是宮中有人來了!有人來救朕了!趙銳,你還不速速跪下請罪?!」
樓梯上腳步聲凌亂,有人狂奔上來,朝著淮南王緊張低語。淮南王雙眉一緊,向那人吩咐幾句之後,朝著馮勉遞了個眼色。「形勢有變,傅二公子,手刃仇人的機會就留給你了。」
馮勉目光一寒,那持著利刃的手微微發顫。官家本以為自己有了生機,可眼見他步步迫近,忽覺自己到了真正末路,不由嘶聲道:「你就算殺了我,也不能使全家復生!但若能幡然醒悟棄暗投明,朕回宮後便會給傅老將軍一家昭雪冤屈,給他們重修陵墓,樹為萬世楷模!」
「現在才說出這樣的話,我會信你?」馮勉咧開嘴唇,笑得極為難看。
他的手已經抓住了官家的絳紗袍。
官家汗如雨下,背倚著窗口,一手死死抓住窗欞,一手攥著馮勉的胳膊。
刀尖已臨近他的心臟之處。
他卻忽然又瞥見了神情異常複雜的雙澄。
她站在那裡,眼神悽惶,有著恨意,卻又有著難言的落寞,好似這一刀下去,就會使得萬事皆成為泡影。
「雙澄,九郎說起過的那個女子,就是你?!」官家好似尋到了最後的救命稻草,竭力叫喊,「你難道就為了自己,迫使九郎也成了謀逆之人,要他犯下弒父弒君的大罪?!」
「不,我沒有……」雙澄才剛答了一句,自樓下忽傳來朗朗聲音。
「皇叔,這繁塔四周如今皆已是大內禁軍人馬,你的部下就算再抵抗下去,最終也是要被鏟滅殆盡!父皇現在若是安好,就請你將他送下繁塔,這樣還能將罪責減輕三分。如若不然,我一聲令下,這繁塔之下可就要成為血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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