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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蹙了蹙眉,馮勉已微彎著腰走上長廊,望著前方小樓,道:「九郎在等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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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前一池清泉,檐下明燈倒映在水中,有朦朦朧朧的光影,微風吹過,滿池星光瀲灩。一株虬曲梅樹長在窗畔,朱紅色的瓣,鵝黃色的蕊,在夜色間顧自臨水照影,幽香浮動。
馮勉先進去了一會兒,等他出來後,雙澄才輕輕推門而入。屋內紅爐熏暖,和合窗微微支開縫隙,梅影枝椏斜伸,正畫在菱花窗格間。九郎坐在書案前獨自研墨,見她進來,依舊是淡淡的,沒甚表情。
「叫我來,有什麼事?」雙澄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道。
他的目光落在硯間濃墨,連頭都沒抬,「錢樺將你怎麼了?」
她猶豫了一下,囁嚅道:「也沒怎麼,就是叫我給他脫靴捶腿……」
九郎揚眉問:「你給他脫了?」
「脫了,不過沒捶腿。」她這才似乎活泛了一些,苦著臉道,「你沒聞到那股味道!幸虧我當時還餓著,不然真要吐出來……」
她還未說完,九郎已敲著桌面道:「不准說了,那麼噁心的事情你還到我跟前講。」
雙澄先是一愣,繼而舒展眉間,笑盈盈地望著他,「不是你問我的嗎?自然要說明白了。」
她兩頰微豐,一笑起來,唇邊就有小小梨渦。認識至今,冷顏相對多過於和睦時刻,九郎難得見她這樣天真地笑,心間竟忽覺春風拂過一般。
「被人欺負了還笑得高興!」他微微蹙眉,雙澄卻道:「都逃出來了,還氣什麼?再說我還把他推了一下呢!」
他無奈,只能指了指近旁椅子,「坐下來,有事要跟你說。」
雙澄斜著身子坐在書桌邊,一盞白釉刻花珍珠瓷燈隔在兩人中間,燈火燃得正紅。
「接下去幾天我會令車夫全力趕路。」他頓了頓,又道,「等到了鹿邑,我去道觀給嬢嬢祈福,而你則另有事要做。」
雙澄心頭一跳,忍不住道:「果然不只是叫我做個跟班!」
九郎睨她一眼,繼續道:「要不是因為你與田進德較為熟悉,我也不需要將你帶去。」
「田進德?」她愣了愣,忽又恍然道,「就是田二?他不是被關在邢州了嗎?不會又出事了吧?」
「雖未出事,但也頗為棘手。他自被擒之後閉口不言,那些在邢州郊外自盡的人也查不出真實身份……嬢嬢對此事格外掛心,只要田進德一天不招,案子就無法結斷。」
「可他確實和我們一起搶了丹參啊,還需要招什麼出來?」
他皺了皺眉,「很多事你不明白,我也不便說給你聽。田二原本是個膽小之輩,可現在竟能如此守口如瓶,或許是因為有所牽掛而不得不獨自硬撐。五哥與我商議過後,便想要暗中找到田進德的家人。」
「他的家人?」雙澄想了想,這才理清前後因果,「我知道了,田二的老家在亳州附近,你又知道我與田二有過交情,就想叫我去辦這件事……可為什麼要借著給太后祈福才能離開汴梁?難道怕被別人知道?」
九郎斂容,「這些你不需去管。為嬢嬢祈福自然是真的,我不會拿這個開玩笑,此事嬢嬢也知道。鹿邑與亳州本來就相鄰,到時你我分頭行事,我會叫元昌與你一同前往亳州尋訪田二家人。」
雙澄咬著下唇,她不太明白為什麼看似已經完結的丹參事件會越來越複雜,好像各方力量都在暗中較勁似的。聽九郎的意思,去鹿邑祈福只是個幌子,真正目的便是去亳州尋找田二的家人,好從這個方面來撬開田二的嘴。而這件事至少得到了太后首肯,甚至說不準就是太后下令的,而且端王也參與其間。
只是端王在暗,九郎在明。
忽然想起昨日在端王府中,端王說到此番前去無論結果如何,只怕九郎都會得罪官家。而他則說,只因自己與其他兄弟不同,嬢嬢才遣他前去辦事,而自己本就不被官家所喜,故此也無謂無懼了。當時雙澄並不是很明白他們兩人話中的意思,如今回想起來,才算大致知曉了其中的涵義。太后想查此事,官家卻不太願意,而九哥這次奉太后之命出京,越是將此案查明,就越是會得罪官家。
她的心情越發沉重。
莫說其他人了,單單是九郎、端王、太后以及官家之間的關係就令她拆解不清。在雙澄眼中,他們明明就是一家人,可為什麼每個人似乎都在為著自己或者為著其他目的而行事……
正出神間,房門被輕輕敲響,回頭一看,馮勉提著個梅紅四疊食盒躬身入內。九郎頷首道:「送來了?有勞。」
「九哥這樣客氣,叫臣受寵若驚。」馮勉依舊笑呵呵的,將食盒放在了桌上。打開首層蓋子,端出一小碟雞脯肉,色澤金黃,上澆滾熱香油、細碎蔥椒,還隱隱飄出酒香。雙澄愣了神,馮勉又已抽出二層三層,一碟清燒落蘇,不放蔥姜,卻有芝麻、松子、核桃等作為點綴。又有兩盅倒扣,翻開一瞧,原是晶瑩剔透粉糯羹湯,浮沉著切成薄薄片狀的冬筍與魚肉,羹湯間還撒有淡淡胡椒,不多不少,香味襲人,卻不濃烈。
雙澄之前只啃了半塊冷掉的胡餅,此時眼前之物在她看來直如天上佳肴一般,可又不好意思說自己正餓,只能一動不動地坐在旁邊望著。
馮勉又從食盒底層端出米飯,九郎因問道:「跟錢樺說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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