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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郎聽出官家言語中的嘲諷之意,但也早就預料在心,因恭敬答道:「打醮一共七日,加上之前還要齋戒沐浴,便已是十日了。另外……在路上發生了一些事情,臣也已寫在信中派人送回汴梁,不知爹爹是否收到?」
官家斜睨於他,頷首道:「自是收到了。但我卻不知,你先前說是見嬢嬢身體總是有恙,便懷著赤誠之心要去太清宮祈福打醮,又怎會半途去了亳州?」
九郎低首道:「臣一直記得上次的丹參案尚未查出真相,而其中主犯田進德老家便在亳州,因想著是否能探查出一些訊息,便遣了兩個護衛往亳州一趟,不料正遇上那些官軍假扮成強盜要殺害田進德家人滅口。」
官家冷笑幾聲,負手道:「九哥,丹參案件朕並未交予你去辦,你又無大理寺或是刑部的官職,倒是對這些官場上的事情很是熱衷。平日裡看你似乎雲淡風輕,這一次倒是讓我刮目相看。說是去替太后盡孝祈福,結果卻險些將亳州官場掀翻,我卻不知你到底是懷著何等心機?」
他 話鋒犀利,九郎心中一沉,也知曉官家怒從何來。祝勤本是官家想要用來打擊潘家勢力的一枚棋子,卻被潘文葆反將一軍,迫使官家無奈之下將祝勤降職至亳州副指 揮使。當今朝中願與潘黨對立的官員本就不多,難得祝勤身為潘文葆下屬卻又不跟他同心,官家本已安排好一切,就等著祝勤說出證據好藉機懲治潘黨。結果功虧一 簣不說,還被潘黨眾臣半脅迫著發出貶斥祝勤的詔書,實是丟盡顏面。
近來官家大力推行變法,明里暗裡都在培植更多的官員與潘黨抗衡。如果祝勤太太平平的,說不定也能被再次啟用,誰知祝勤卻因參與謀奪丹參案而死在了亳州,查案之人竟是九郎,這一切怎不叫官家窩火?
此時官家看著九郎的目光已越發寒冷,九郎緊抿著唇,撩起長袍下擺,緩緩跪在他面前,道:「請爹爹息怒,臣並不是有心要與爹爹作對,只是遇到了那些官兵,才查出了祝勤這個幕後之人……」
官 家冷哼一聲不予回答,潘太后屏退眾內侍宮女,撫著美人榻側的扶手,慢慢道:「官家,九哥這番出去為的都是老身病體能儘快康復。他車馬勞頓了將近一月才趕回 汴梁,著實辛苦。關於那亳州官軍勾結江湖中人的事情,本就是他們罪大惡極咎由自取!你怎好懷著不滿,才見面便連連質問九哥?」
官 家聞言轉過身,朝著太后揖了一下,沉聲道:「臣並未說九哥出去不是為了娘娘,但他剛才也承認半途派人前去查探什麼田進德的家人訊息。依照規矩,他尚未出閣 開府,身上又無實職,做這些事情都是違例。臣知道娘娘素來疼惜九哥,但他既然身為我趙家皇子,就也該恪守本分,不能隨意妄為。如開了此例,往後其他皇子或 者宗室子弟也打著旗號,插手不在職分內的政務,豈不是天下大亂?」
「官家真是謹慎嚴苛。」潘太后冷冷睨他一眼,揚起眉梢道,「九 哥牽掛著丹參案,一是因為那事與老身有關,二也是因為不願看到他的爹爹勞心勞力,想著為官家分憂罷了!若不是那些謀逆的官兵要殺人滅口,他也只不過想查探 些有用的訊息回稟給你,難道這也算插手政務?那個姓祝的逆臣膽敢謀劃搶奪丹參,他們是想要老身的命!你的氣沒撒在那些混帳東西身上,卻反而怪罪起九哥來 了?!」
☆、第42章 宮苑何處可擷芳
潘太后雖年過花甲,說話仍擲地有聲。官家站在她身前,眉峰跳動了一下,強壓下心頭怒意,冷冷道:「他若有心為我分憂,怎不在出京前有所稟報?莫非是怕我阻止此事?」
九郎低聲道:「臣當時並沒什麼確切把握,只是想若能探訪到一些訊息再回稟給爹爹。」
官家冷笑一聲不說話,潘太后端起手側青瓷茶杯,緩緩抿了一口,「官家,設法查清丹參案是我吩咐九哥的,你不必再盯著他不放。那些人想害的是我,我自然要掀個明明白白,查個水落石出。官家難不成還怕了?」
「娘娘何出此言?」官家目光一凜,轉而看了看九郎,沉聲道,「朕與娘娘有話要說,你且先回凝和宮去。」
九郎望向潘太后,她顧自慢慢飲茶,神情平靜中又帶著從容。
「嬢嬢……」他怕太后與官家再發生齟齬,故此不敢輕易離去。潘太后卻抬頭淡淡道:「九哥,你自管去休息,不必在這裡聽些沒意思的話。」
「是。」他向太后與官家各自拜別,懷著複雜的心情步出了寶慈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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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簾沉寂,室內篆煙靜靜縈散,潘太后仍不急不緩地抿茶。官家背著手站在斜射進屋的陽光下,過了片刻才道:「娘娘不該在九哥面前說那樣的話。」
「不 該?官家倒是好厲害的口氣……你雖不是我親,但這寶慈宮中住著的卻始終是你的太后娘娘。」潘太后垂著眼帘,淡然望著杯中漂浮的碧綠茶葉,「近幾年來你 越發強橫,老身倒是成了掣肘,阻得你無法施展手腳。但老身還要提醒你一句,休要覺得自己羽翼豐滿便想縱意翱翔,竟忘了這蒼穹再大也有個邊際!」
官家唇角上揚,笑了笑:「娘娘這話怎像是說給年少輕狂之人聽的?臣做親王時便對娘娘恭順敬愛,不減於生母高太妃。登基後更是處處以娘娘為尊,臣已屆不惑,又怎會想要縱意翱翔,不顧及娘娘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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