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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聲本就清醇動聽,此番緩緩說來,倒似泉流潺潺,略壓住了太后心頭怒火。
但雖是如此,她還是冷哼一聲,盯著荊國公主道:「聽聽你九哥的話!為何都是鄭德妃教養的子女,他向來溫文識禮,謙恭有度,你卻飛揚跋扈,全不懂賢淑二字的涵義!你是她親生女,難道十多年耳濡目染,學到的就是這樣的為人處事?!」
荊國公主聽她提及已去世的母妃,忍不住道:「母妃生前教我做人,只求自在從容,絕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巧言令色,遮掩真心!」
「你的意思是老身身邊的全是巧言令色之輩了?!」潘太后豎起雙眉,九郎眼見兩人又要爆發衝突,連忙道:「嬢嬢,十一姐說的並非是此意。她雖不如其他皇女們恭順謹慎,但全無害人之心,其實也是一片天真,只是還需嬢嬢耐心教導。」
「老身是再不願教導她!」潘太后取過几案上的一本書冊,狠狠擲在九郎腳邊,「她身為公主,卻私自藏有這種低賤鄙俗的東西!若是傳出去,莫說是老身,就連官家和整個新宋的顏面都要被丟盡了!」
九郎低頭瞥了一眼,果然是荊國公主之前提到過的民間話本。上次提醒過她要千萬小心,結果竟不知怎會還是被人發現,而且還落在了太后手中。
他略一思忖,試探問道:「嬢嬢怎知是荊國的書?」
「她 身邊的黃門身上搜到的,起先還說是自己私藏,一頓杖責之後才承認是荊國公主叫他帶進宮來!」潘太后盯著荊國公主,看她身著珍珠裙,發間還簪著粉白嬌美的杏 花,更是厭惡至極,叱道,「近年來宮中妃子越發貪愛修飾妝容,毫無端莊簡樸之意!老身前些天剛下令,宮中女子無論嬪妃公主還是女官宮娥,皆不得借著踏春之 際佩戴鮮花,亦不得穿著黛綠雪青等亮麗衣裙,你卻還是我行我素,分明不把老身的話放在心上!媚顏嬌行,私看*,哪裡還有一分公主的風範?!真可比得上宮外 瓦子裡的歌姬舞女,浪蕩不堪!」
前幾日也有妃子在遊園時穿著華美,潘太后當著官家之面亦厲聲呵斥,令那妃子立即回去洗掉胭脂換下新裝。荊國公主近來只在自己閣中起居,還以為不在太后面前出現便無關緊要,誰料今日突然被傳喚進寶慈宮,劈頭蓋臉一頓責罵。
她素來心性要強,此等金枝玉葉之身,哪曾被人如此羞辱,直氣得臉色發白,淚水盈眶。「那話本里只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又不是見不得人的醜聞!嬢嬢將我比作瓦子裡的歌姬舞女,豈不是也給皇家蒙羞?」
「放肆!」潘太后猛地一拍几案,厲聲喊道,「錢樺!速去叫官家過來,讓他看一看這個女兒是怎樣的忤逆不孝!荊國公主這個稱號,今後是不能再有了!」
那錢樺早就跟了進來,正躲在竹簾外聽著好戲,忽聞太后有令,當即挺直腰身,應了一聲便往外走。九郎見狀,急忙跪倒在地,「嬢嬢,十一姐口無遮攔,臣替她向您道歉!請嬢嬢不要削了她的封號!」
荊國公主本已是強忍淚水,此時見他跪下,不由淚落如雨,哭泣道:「九哥不要為我委屈自己……」
九 郎卻只當沒聽到一般,艱難跪行至太后近前,懇切道:「嬢嬢向來看重皇家威嚴,可這次若是嚴懲了十一姐,反倒是將此事外揚。十一姐看的話本原不是什麼淫俗之 書,只是不登大雅之堂,但若是傳揚出去,某些人必定會大肆編排,中傷皇家。到時候嬢嬢即便想要堵住眾人之口,卻又遏制不了源頭,豈不是小事變大,徒惹郁 結?」
潘太后緊抿嘴唇,過了半晌才道:「你先起來,她犯的錯,不必讓你來跪著。她平素就是仗著官家疼愛,才變得這般肆無忌憚。今日叫官家過來,好好懲治她一番,方能給她教訓!」
九 郎卻依然跪著,只是右腿乏力,只能以手撐著地面保持平衡。潘太后將他扶起,又睨著猶在哭泣的荊國公主,道:「去年官家本要為她指婚,豈料她聽聞對方是興寧 軍節度使的次子後便執意不從,在官家面前連日哭鬧,迫得官家只能將指婚擱置下來。如今年紀越髮長了,卻偷偷摸摸看些俚俗話本,可見心思浮動,更該早日婚 配,免得再做出些荒誕事情,有辱宮闈!」
太后說起的此事九郎亦印象深刻,在旁人看來那位候選駙馬家世出眾,相貌堂堂,與公主可謂天賜良緣。可荊國公主在兩年前偶然見過他一面,便覺此人言談浮誇,為人圓滑。故此當她得知官家有此打算之時,便斷然不從,最終官家疼惜女兒,只能不再提及指婚一事。
九郎略一思忖,當即道:「嬢嬢,您剛才說的興寧軍節度使之子,臣亦與其打過幾次交道。那人雖然看似年輕有為,但與十一姐的性情實在相差太大,若是當初強行指婚,只怕不相恩愛反成怨侶。」
「你處處維護於她,倒真是當得個好哥哥!」太后站起身來,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荊國公主,漠然道,「但這婚姻之事,又怎可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她那幾個姊妹,莫不是皆由官家指定駙馬人選,難道偏她一個格外嬌貴,這也不成那也不要?」
荊國公主拭著眼淚道:「您說的那人只會花言巧語,阿諛奉承!若是要強迫我下嫁於這樣的人,我寧願找個道觀出家修行,再不踏出一步!」
潘太后冷笑數聲,「當初便是用這樣的話來要挾官家,如今在老身面前又有故技重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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