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
矮胖內侍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幾聲,近旁較為年輕的內侍連忙替他捶肩,對雙澄道:「這位可是寶慈宮裡侍奉太后的錢殿頭,就是九殿下身邊的馮高品見了他,也得笑臉相迎。你可警醒著點!」
周圍一圈內侍紛紛點頭,臉上諂媚異常,雙澄也擠出一絲微笑連連稱是。錢高品大喇喇往炕上一坐,粗腰往後一靠,翹起腿來就喊道:「今兒真是足足走了一天,我這雙腳呀,現在都不是自己的了!」
「您也是為了給太后祈福才跟著九殿下出宮,等回去之後,太后一定重重賞您!」年輕內侍捂住嘴笑了笑,抬肘一捅雙澄,「還不趕緊給殿頭捶捶腿?」
雙澄愣了愣,眼見錢殿頭背倚著墊子,兩眼已經盯向自己,只能慢慢騰騰挪到炕邊。那矮胖子有意要煞煞新來的人的威風,便叉著腿往她面前一擺,示意她跪下給他脫靴。
她本不甘,可周圍全是不認識的內侍,自己要是跟他們鬧起來,只怕使端王的一番心思都落了空。於是咬了咬牙將他的靴子給扒拉下來,頓時間一股子汗嗖嗖的臭腳味直衝鼻腔,熏得雙澄幾乎要嘔出來。
「怎麼哭喪著臉?不會給殿頭捏捏腳讓他舒坦點兒嗎?」邊上的內侍故意說著,將她往錢殿頭身前推。雙澄心頭如火燎,實在是沒法繼續忍下去,忽地將那雙臭腳一推,彈跳起來大喊一聲:「糟糕,忘記給九殿下沏茶了!」
趁著眾內侍愣神之際,她已旋風似的卷出門口,頃刻間就沒了蹤跡。
錢殿頭被她推得倒在炕上,攀著窗戶連聲罵道:「小兔崽子呀!以後有你好受的!」
☆、第十八章 梅花影下一窗燈
冬日天黑得尤其早,雙澄跑出來之後,才發現驛館內已點起了無數燈籠。她掖著雙手一溜小跑到了前院朱樓下,仰臉望去,樓中卻是黑黢黢的,九郎竟不在。她在寒風中踟躕了一陣,見遠處長廊下有人走來,怕是錢殿頭派人來帶她回去,急忙轉身就往門口走。
驛館內布局特別,馬廄就建在臨近門口的地方。她在進來時曾注意過這點,如今無處可去,便尋摸到馬廄邊的草料棚里,找了個乾淨點的角落躲了進去。門口冷風呼呼直刮,她裹緊了衣袍坐了許久,覺得身子發虛,才想起被內侍們一鬧騰,自己竟連晚飯都沒吃上,如今饑寒交迫,難怪兩眼發花了。
可是九郎又不知去了何處,她想著在這兒躲一陣吧,雖然條件差些,也比跟那些陰陽不調的人起衝突要強。好在午間還有半塊胡餅沒吃罷,藏在了袖子裡,此刻掏出來咬了一口,又冷又硬,卻總勝過喝西北風。
她嚼著胡餅覺得無趣,又隨手拿起草堆邊的木叉子在半空啪啪亂抽,遐想自己在山中練武的時光。
卻忽聽外面有人走至棚口,似是被紛揚的草屑嗆到了,連連咳嗽。她急忙拋下木叉子,那人探身進來,哭笑不得:「到處找你不著,怎麼跑到這來了?」
她一骨碌爬起來,「馮高品!」
馮勉捂住鼻子招手道:「快些出來,九哥等著你呢!你瞧瞧,弄得這一身髒,可怎麼辦?」
「沒髒……」她拍打著袍子上的草屑,邊走出來邊道,「我剛才去過了,見樓上黑著,又沒地方去,才躲在了這兒。」
馮勉帶著她往前院方向走,長廊下白底金字的燈籠如珠串般迤邐彎繞,將兩個人的身影投在花牆上。「殿下到了雍丘,當地的官員自然要來拜見,適才是去正廳見他們了。」馮勉輕聲柔氣,一笑起來尤顯得兩腮都是肉,可與剛才那個姓錢的不同。那個人是體態臃腫,神情倨傲,他卻是身材圓潤,眉目間也和善。
他看看雙澄,又道:「說說看,怎麼會來到草棚了?」
雙澄支支吾吾不肯說,馮勉嘆了一口氣,「是不是錢殿頭他們欺負你?」
「也不算欺負吧……」她斟酌著用詞,不願在背後加油添醋,「大概看我是新來的,想給我點苦頭吃,好讓我不敢造次。」
馮勉搖了搖頭,略顯無奈。「這錢樺素日就趾高氣揚,我還特意私下告訴他,說你是端王身邊的小黃門,他也不顧及端王的面子。」
「他的權勢就那麼大?」雙澄訝異道。
「仗著自己伺候太后多年,是寶慈宮的內侍殿頭,其實這宮中比他品階高的還有好幾位,卻沒有像他這樣做派的。」馮勉即便是有所不滿時,神情也是溫和淡然,「他最是善於捧高踩低,比如二皇子雍王是袁淑妃所生,三皇子申王是孫賢妃所生,兩位娘娘都出身高貴,錢樺就對他們百般服帖討好。而六皇子信王是柳昭儀所生,身份比那幾位低一等,錢樺就不怎麼將他放在眼中了。」
雙澄搞不清宮中的複雜狀況,只關心自己所認識的人,因問道:「錢樺對端王也不畏懼?」
馮勉略停了停腳步,嘆息道:「端王生母原是已故吳皇后身邊的宮娥,因被官家垂愛才封為婕妤,可惜在懷第二胎時小產而死。宮中最講究出身品階,妃嬪娘子們的娘家實力也至關緊要,因此端王雖能幹,與另兩位皇子相比起來總是矮上幾分的。」
雙澄沒想到看上去光風霽月的端王也有遺憾,她的心思幽幽然轉了幾轉,見馮勉不再說話,便忍不住又問:「那么九郎呢?」
他呵了一聲,有白氣氤氳,壓低了聲音告誡道:「剛才說到的吳皇后就是九郎的生母,可現在後宮中已很少有人去提及,你也千萬別犯忌。」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