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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人連聲安慰,吳皇后只是怨憤,繼而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天際雲靄低沉,似在醞釀一場漫漫大雪。年幼的他就靜靜站在檐下,手中本是攥著一枝剛從擷芳亭摘回的幽潔白梅,卻慢慢地無聲低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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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澄回來的時候,九郎斜側著躺在床上,背朝外面,一點聲音也沒有。桌上的燈火將近熄滅的樣子,火苗偶爾才高高竄起,隨之搖搖晃晃,映得滿牆灰影撲簌。
她微微一愣,輕手輕腳走到床前,小聲喚他:「九郎,九郎。」
他卻好似睡著了似的,沒有回答半分。
雙澄犯了躊躇,她懷中還抱著請馮勉弄來的手爐,裡面的炭正散著餘溫,捂得滿懷發熱。她站了片刻,悄悄地坐在了床邊,將手爐輕擱在了他的右腿上。
她放下去時候特意留了心,動作極其細微,可他還是微微一動,隨即低聲道:「幹什麼?」
「暖一暖,也許會好一點。」她雙手捧著銅爐,儘量不讓它全部壓在他腿上,忽而歪了歪頭,「原來你沒睡著?」
床頭青幔低垂,淡淡陰影覆了過來,他又是背對著她的,雙澄便只能看到他的側臉。她思忖了一下,道:「我剛才出去的時候,聽說公堂那邊還在審問呢……也不知是不是要連夜結案。」
九郎的聲音還是有些喑啞:「不會,如此重要之事,孫壽明做不得主。至多是要祝勤與孔盛二人招出所有事實,落印畫押之後再移交刑部。」
她有些茫然:「孔盛說的那個少將軍,到底是怎麼回事?」
「……三言兩語說不清……」他靜了靜,低聲道,「以後告訴你。」
「好。」她點點頭,又將手爐往下移了移,「覺得暖一些嗎?」
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側過臉來。燈輝搖曳,拖出長長淡淡的影,他的眼眸似是浸在池中的黑曜石,卻又籠上了一層霧靄。雙澄本想移開視線,可偏偏又捨不得,近乎貪心地多看了他一眼,心頭便突突的跳了幾跳,繼而渺渺搖搖,竟好似迷失了方向。
「雙澄。」九郎忽而輕聲喚她。雙澄忙應了一聲,手爐卻朝斜側滑了下去。她急著去按住,不料原本裹在外面的緞子鬆散開來,手指一下子觸到了銅爐,燙的她頓時叫出了聲。
他連忙撐起身子,雙澄已將手指吮在唇間,緊蹙著眉滿是痛楚。
「讓我看看。」九郎望著她道。
她只含著指尖搖搖頭,他皺了皺眉,抓住了她的衣袖。「別……」她連忙轉身,此時卻聽房門外有人高聲道:「殿下,楊知州請來的大夫已經到了!」
☆、第二十六章 出入變化不可測
九郎面露不悅,雙澄趁勢從他手中抽回袖子,嘟囔道:「怎麼到現在才來!」
他冷冷地看了看她,「你是覺得他來得太遲?」
「……自然是盼著他早點到來,好替你止痛啊!」她攥著燙傷的手指站起身來,末了又補上一句,「不准不讓人診治。」
九郎欲言又止,她已快步過去將門打開,偷偷指了指外面,悄聲道:「我就守在門外,你別想瞞過。」
馮勉帶著大夫進去替九郎診治,雙澄果真守在了外面。夜間寒氣尤重,她抱緊了雙臂在廊下坐了許久,牆外傳來遙遙的更聲,原來不知不覺已是夜半時分。
指尖起了水泡,火辣辣疼得厲害,困意一陣一陣湧上來,只是天寒地凍,無處休憩。
正倚著廊柱迷迷糊糊的,前院方向忽又人聲喧雜,腳步錯落。她陡然驚醒過來,才站起身,元昌已帶著兩列禁衛匆匆而來。
「殿下已經安睡?」他遠遠地就問道。
「沒……大夫正在治傷。」雙澄才答了一句,房門便從內打開,馮勉探身道:「九郎請季都校進去。」
季元昌點點頭,大步颯沓地進了房間。馮勉又命人送大夫出去,待再轉身時,庭中空明似水,雙澄早已悄悄離去。
他搖了搖頭,將房門閉緊,自己留在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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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季元昌低聲道:「孔盛在公堂上依舊說是因為怨恨太后,才與祝勤合謀截取丹參。」
「那祝勤呢?是因為之前從大名府被貶至亳州而心生不滿?」
「殿下竟已猜到?」季元昌略顯驚訝,繼而又謹慎道,「他本是大名府防禦使,卻因上書請求官家肅清冗雜廂軍而得罪了上級,而他所說的上級……」
他 說至這裡停了下來,九郎心裡明白,祝勤先前上書得罪的人正是大名府步軍司指揮使潘文葆,乃潘太后胞弟之子。祝勤原與其不和,半年前上書官家,明里是奏請朝 廷清退冗餘廂軍,但字裡行間不時暗示潘文葆假造軍籍冒領糧餉的罪行。官家本就有心打壓潘太后一族在朝廷中的勢力,得到此奏章 後便急招祝勤入京,想當面詢問 清楚後藉機除去潘文葆。
誰料潘家在宮內耳目眾多,這消息不知怎的就被泄露了出去。祝勤還未抵達汴梁,已有數名官員接二連三地上奏 官家,告的便是祝勤對待士卒嚴苛殘酷,甚至縱容下屬將兩名犯事士卒活活打死。官家本想拖延,可那幾人言辭鑿鑿意氣激切,他無奈之下只得派人核實,結果竟發 現他們所陳述之事完全屬實。
可悲這祝勤滿懷期望趕到汴梁,等待他的不是官家和顏悅色的召見,而是將他降職到亳州的一紙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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