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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潘太后就坐在榻上,便頭也不抬地往那個方向行禮,低聲道:「向嬢嬢問安。」
話語已罷,還是低著頭,沒有望她一眼。
從他走進房中以來,潘太后的目光卻始終落在九郎身上。自決裂之後,她竟還是第一次再見到九郎。這麼多天過去了,他的面容還是略顯清瘦,雖然現在已經可以憑藉著手杖慢慢行走,可那右腿本就有恙,再加上那次重創,如今走路更是吃力。
然而他卻一臉淡漠,眉梢眼角看不出一絲介意。
可越是這樣,潘太后看了就越是心痛,心痛之餘,更起怨憤。
她深深呼吸,沒有即刻回話。偌大的內室中只有她與九郎,一時陷入了寂靜的重壓。
九郎也沒想要打破這僵局,只是默默站在一側。潘太后過了許久,才略微挑了挑細眉,道:「九哥,你原先是不是原先打算著直到我老死也不會再來看一眼了?」
九郎心頭震動,沉默片刻才開口道:「嬢嬢見了臣只會徒增氣憤,既然如此,臣又何必前來拜見?」
潘太后冷哂一下,「倒不如說是你如今將我視為仇人,早已忘記了你小時候我是如何照顧你的。」
「過去之事從未忘記……」九郎頓了頓,低聲道,「但嬢嬢對雙澄做的事,也讓臣沒法接受。」
「雙澄……哼!」潘太后手指一緊,隨即強壓下怒氣,冷冷地看著他道,「我問你,你是想要一直這樣耗下去?如果我與官家都不鬆口,你就一年接著一年地等?」
他一言不發,眼神冷淡。
潘太后見狀,只得又道:「你今日為何擅自離宮?去了哪裡?」
「只是在宮中待得悶了,便想去五哥府中做客。」九郎在來之前就想到太后會問及此事,故此也並沒驚訝,「但後來聽說五哥去了汴梁府衙,臣就讓車夫在城中轉了一圈,然後回了宮。」
潘太后看他說話神情鎮定,竟與之前端王相似無差,不由得蹙起雙眉,審視著他道:「九哥,你當真只是在城中轉了一圈?」
九郎望著她,緩緩道:「嬢嬢為什麼這樣問?」
她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你在城中做了什麼,我會一點都不知?」
「那 嬢嬢希望臣怎樣回答呢?」九郎認真地看著太后,多日不見,她竟不僅臉容消瘦,連眼下也有了隱隱青影,臉色很是不好。他不由心中傷感,沒等太后回話,又道, 「從小到大,有很多時候臣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樣,才會使得身邊的人滿意,所幸嬢嬢還寵愛著臣。可是,臣現在無論說什麼,做什麼,在嬢嬢眼裡只怕都是錯 的……臣,實在舉步維艱,倍感辛苦。」
潘太后亦語帶悲涼道:「你現在知道舉步維艱了?這難道不是你自己惹出來的事端?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眼下這大內暗藏洶湧,你若想要獨善其身就休要與其他人太過接近,否則的話,只怕你自身難保……」她說到這裡,忽而側身撐著前額連連低咳,一時間竟連話都說不下去。
「嬢嬢……」他怔了怔,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
潘太后又咳了一陣,直至臉色漲紅,才勉強止住。九郎終是不忍,走至榻前替她斟了一杯溫熱的茶水,遞到她面前。
她捂著胸口,用審度的眼神注視著九郎,卻並沒有去接他手中的茶杯。
「九哥,你真還記得我以前是如何待你的?」她啞著聲音問。
九郎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不管怎樣,嬢嬢以前確實庇佑過臣,臣不能不承認。」
「好……」潘太后閉上雙目,緩緩道,「你記得就好……希望你以後也不要忘掉。我剛才對你說的話,你可明白是什麼意思?」
九郎其實心中明白,但他還是道:「臣不甚明白。」
潘太后冷笑一聲,「你自己心中清楚,有些事你根本不該插手。端王現在與你走得如此接近,你竟連一點防備都無?」
他沉默不應,過了片刻才低聲道:「臣覺得五哥沒有理由要對臣不利。」
「那老身難道有理由對你不利?除了雙澄之事,你在我身邊那麼多年,我待你如何,你難道還不知道?可端王呢?他要的是什麼,你可真正想過?」潘太后頹然靠在榻上,見他還是如此固執,不由道,「你自己回去想想明白,這大內之中,到底誰才可以信賴!」
九郎將茶杯放在桌上,慢慢地退後一步,躬身道:「臣……告退。」
他走的時候腳步明顯沉重,潘太后無力地坐在榻上,過了許久才記起九郎為她斟的那杯茶,端起一飲,卻已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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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晚,在端王的授意下,錢樺的屍體被扔進了汴河。
與此同時,季元昌來到樂坊,將雙澄帶了出去。
封丘門緩緩而開,已換上男裝的雙澄隨著元昌策馬而去。
駿馬飛馳之中,雙澄回望汴梁。城樓上燈火粒粒,遙對著天際寒星,雖照亮了這一程路途,然而更遠處的天地仍是漆黑一片。
重重宮門早已關閉,皇城大內已入沉睡,凝和宮中卻還透出燈光。
九郎站在半開的窗前,望著院中的婆娑樹影,在寂靜中卻好似聽到了遠去的馬蹄聲。那聲音清晰得如同踏在他的心上,嗒嗒,嗒嗒,帶著無盡思緒奔向遠方。
☆、第75章 更訪遺蹤得隱跡
天光剛剛亮起之時,凌香便接到了從汴梁城中送出的密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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