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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最好。」凌香朝她行了一禮,朝艙門處退了兩步,垂落眼帘恭謹道,「那奴婢就在外面等候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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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密有致的竹簾垂落了下來,將船艙與外界完全隔絕。
光亮如銀線般絲絲縷縷,雙澄坐在角落裡,側影間覆上了一層淡淡的霜。
艙內寂靜如斯,以至於船槳破開水面之聲猶在耳畔,九郎靜靜地看著她,先前心頭的焦慮漸漸沉澱,取而代之的卻是更深的不安。
他從未見過雙澄是這樣的神情。
自從進來之後,雙澄一直靜默坐著,眉宇間有濃郁的哀愁。可比這更讓他擔心的是,她那雙原本晶瑩黑亮的眸子,如今卻好似蒙上了霧靄,再沒有了以前的靈動。
就好像,這短暫而又漫長的四天之中,她依舊曆經了風霜雨雪的侵襲。雖然再度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可是那顆懵懂簡單的心卻已經不復原樣。
「雙澄……」他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在她之前開了口。她這才如夢初醒似的抬頭望向他,目光中卻含著驚懼。
「這是怎麼了?將你抓走的人,到底是何身份?」九郎忍不住走到她面前,拉起了她的手。
可她的手心卻很是寒涼。
雙澄呆呆地看著他,眼裡又漸漸洇漫起水霧。
「九哥……」雙澄喑啞著嗓子,低聲道,「並不是她們將我抓走……那天晚上,是有人以你的名義將我騙出了城,然後,再將我帶到了一處僻靜的宅院。」
九郎略微一怔,原先他與元昌也覺得此次雙澄失蹤不像是被人強行劫走,然而她如今這樣說了,卻令他更覺詫異。
「將你騙走了?那這些天來你一直被關了起來?」他打量著雙澄,疑惑道,「我看外面那個女子也不像是會武的,你……為何一直留在船上而不逃出?莫非是受了什麼傷?」
她木然搖頭,「我沒受傷……但我不能走。」
他愣了愣,「為何?」
雙澄抬頭望向九郎,目光哀傷,過了許久才道:「不僅是現在,還有以後……我也許都不能夠與他們分開了。」
九郎看著她,只覺心間陣陣發沉。「你在說什麼?雙澄。」他握緊了她的手,急切地低聲道,「到底是誰將你嚇成這樣了?是有人在要挾你嗎?為什麼說這些奇怪的話?」
她用力地呼吸著,低頭望著他因用力而突出的指節,忽而艱難地笑了笑。
「他們為了我死去的祖父而忍辱負重那麼多年,就算我再想擺脫這一切,可又怎麼能做到?」
「死去的……祖父?」九郎的手微微鬆了幾分,心間卻更籠上陰霾。
雙澄強忍著眼淚望著他,眼前迷濛不清。
「原來……早在亳州的時候,我就聽說過他的名諱。九哥,你可還想得起來?」
他怔在了那裡,腦海中紛雜掠過的儘是當初在亳州所遭遇的一切。月下圍攻追殺雙澄的蒙面人,淮南兵馬副都監孫壽明的忽然趕至,以及那個被抓的將校在野草間瘋狂咒罵太后……這些原本已經漸漸淡忘的零碎場景,如今驟然浮現,隨後忽而匯聚成卷。
一個早就聽聞,卻始終未曾將他與雙澄聯繫到一起的名字,亦在此時陡然撞進了腦海。
「你……說的是傅澤山?!」他驚愕萬分地問道。
她極其艱難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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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事情再複雜,內心再不情願,雙澄最終還是將聽來的內情一一告知了九郎。
九郎坐在她對面,耳聽著她帶著悲戚的聲音,眼前看到的雙澄卻已然蒼白。
一幕幕往事如同沉沉壓下的巨石,讓他只覺呼吸困難。當聽到她說到傅家被滅以及太子終至瘋癲的幕後主使正是太后與官家時,九郎不由變了臉色。
「你這是從哪裡聽來的?」他寒聲道,「無憑無據的猜度,怎能算得了真?」
雙澄被他的神色嚇住了,但過了片刻,隨即硬聲抗辯。「凌香與我師傅說的完全一樣,他們是有多大的膽子,難道會編造謊言中傷皇家?!」
「當年傅澤山將軍確實是自刎而亡,但我從未聽說過他是遭受了什麼陷害!」九郎撐著座位站起身來,忽而上前拽住她的手腕,「起來,出去與那女子當面問個清楚!」
雙澄被他捏得手腕生疼,她本就備受煎熬,沒想到九郎現在竟還站在皇家的立場說她的不是,一時發怒便掙開了他的手。
「你是覺得我是在說謊了?」她氣得直顫抖,「你原先不是一直說自己對皇家沒什麼感情麼?為什麼現在卻站在了官家與太后的一邊?」
他緊緊攥著手掌,「你說的這些話換了誰都不會相信!你那個師傅早先就曾編造謊言來騙你,如今再串通他人又有何不可?」
「那 他們到底求的是什麼呀?」雙澄紅了眼睛,亦霍然站起,「你覺得會有那麼愚蠢的人,為了騙我而花費了十多年的時間,而且還擔著詆毀皇家的罪名?!當初在亳州 的時候,那個被抓的武官不就是向你怒罵太后,說一定是她害了傅帥嗎?難道那個人也是早就和我師傅串通好了,故意在我們面前說出那番話?」
她如同憤怒的小獸一般朝他咆哮,似乎要將這些天來的悲酸辛苦全數宣洩。
他蒼白了臉色,看著眼前的雙澄。
此時的她,已然再不見原本的乖巧溫順,眼眸深處竟滿是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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