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程玥寧心中不免生出幾許感慨,十六歲的少年正是發育之時,只怕再過些日子他便要高過自己了,漸漸地長成一個男子漢。
齊淵很滿意自己的個頭終於趕上了她,伸手在兩人頭頂比劃了一下,自信滿滿地說:「我肯定會比席姊姊長得高的。」
程玥寧為之失笑,「我一個姑娘長得要是人高馬大,那才是悲劇呢。」
齊淵一想也是,不由也笑了起來,「姊姊現在的身高就已經挺好了,比大多數姑娘都要高姚了。」
程玥寧看到山門有知客僧迎來,便道:「走吧。」
齊淵也看到了那名知客僧,整個人的氣質突然間就有了微妙的變化。
如果說先前的他是一個無害的鄰家大男孩,那麼現在的他就是內斂沉穩的世家貴公子。程玥寧有瞬間的恍惚,她好像又忘了他定國公世子的身分,這可是定國公府的下一任繼承人,他本不該是她之前看到的那般無害幼稚。
但轉念一想,人都有個親疏遠近之分,或許是因為他將她當成自己人,所以才會在她面前表現出另外一面,這麼看來,她還挺榮幸的。
畢竟,不是誰都能有一個國公府世子當弟弟的!
「請兩位貴客隨小僧來。」
下人們各自去將帶來的箱籠歸置安好,而齊淵和程玥寧則跟著接引的知客僧去了,處竹林茶舍品茗。
竹林深深,茶廬清幽,茶香裊裊,倒是頗有幾分古意。
跪坐在蒲團上,看著僧人動作行雲流水一般地煮茶沏茶,整個人都彷佛靜了下來,飄然世外。
茶湯清澈,茶香沁脾,輕呷一口,彷佛將山林之氣喝入口中,讓人心曠神怡。
一旁搭配的清香茶點更是相國寺獨家製作,口味清淡,老少咸宜,有不少達官貴人來寺中便只為一品那口味獨特的秘制茶點,臨走之時還不忘求購一些回去。
相國寺每年光靠出售茶品和茶點便賺得盆滿缽滿,雖是出家清淨之地,但有人在,終也免不了沾染上些世俗之氣。
但這依舊無法改變大家對相國寺的趨之若鶩,每年來此小住清修的達官貴人不知凡幾。齊淵他們品到第三杯茶的時候,茶廬來了新的客人。
錦衣玉帶,寬袍大袖,俊逸不凡,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臉上病態的蒼白。
病弱、纖瘦,卻又帶著一股不羈的灑脫。
齊淵與這男人是完全不同的類型,他陽光、朝氣,是富貴鄉里養出來的矜貴。
男人也帶有貴氣,卻又有別於齊淵的氣質。
美人賞心悅目,眼前又是兩個風格迥異的美人,程玥寧的眼睛不由亮了起來。
關在伯府這一年,能看到的美人有限,有一些還容易傷眼,她心情自然就明媚不起來。
果然沒事出來走走,心情就能變得飛起來。
「見過福王殿下。」齊淵起身同來人見禮。
福王寬袍大袖一揮,自顧自在一邊跪坐下來,口中道:「來此討清靜,不必多禮。」聽他這麼說,本欲行大禮的程玥寧也就從善如流地施了常禮,微笑頷首,以示禮貌。
福王卓奕瑜,當今太子胞弟,自幼體弱多病,年已弱冠尚未婚配,絕大多數時間都在別苑養病。
看他發虛的腳步,程玥寧猜測傳言不假。
卓奕瑜看了她一眼,臉上帶點笑意,「安遠伯府的大姑娘,久仰大名啊。」
「讓王爺見笑了。」程玥寧知道對方所指為何。自打她進京,靈堂揍兄、代父休妻,哪一件不是引得軒然大波,議論紛紛?
但她問心無愧,不怕直面他人的嚴詞相向。
「不見笑,大姑娘事做得爽快。」卓奕瑜笑著誇她。
以為會被人嘲諷,結果卻被人誇了,程玥寧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又引得卓奕瑜大笑,笑得太過,進而引發咳嗽,好一會兒才止住,原本蒼白的臉色倒是因此帶上了幾分血色。
這是連大笑都得節制啊,身體狀況真是堪憂。程玥寧心下不由大為惋惜,可惜了這一副俊美的相貌。
卓奕瑜喝了幾口茶,順了呼吸,這才再次開口,「大姑娘在京中守孝,不知之後有何打算?」
對方如此開門見山地問,程玥寧也沒有藏著掖著,「自是從哪裡來,便回哪裡去。」
「原來如此。」卓奕瑜心下瞭然,這就難怪京中會流傳著她守孝在府以暴打兄長為樂的言論。
卿本無心戀富貴,奈何富貴枉多情。
父皇將她弄進京,為的原不過是讓他們幾個適婚的皇子相看相看,尤其屬意他。他原本可有可無,他這副殘病之軀,能做的不過是留個子嗣罷了,但終究心有不甘,想尋個情投意合的。
席大姑娘縱情恣意,不走尋常路,未見其面先聞其名,那時他便猜出她無意留京。
今日意外一見,看陪在她身側的齊世子,心中已是瞭然。
蕙質蘭心不可掩,早有慧眼識珠人。
晚了!
他這破敗身子果真誤事,若非纏綿病榻,本該早日|見,那時或事有可為。
然君子不奪人所好,已有良人在側,他便只做觀戲人。
只是落花已有意,流水尚無心。
有趣!這脂粉堆里養出來的嬌少爺,見慣了各色美人,豈料最後卻選了朵最不出眾的花想珍藏。
他問:「宣城風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