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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展清在這樣的強烈依賴中感到了滿足。
他側身躺下,伸出手臂,輕輕拍著影三的後背,道:「不怕,我在。」
早知道忍和不忍的結果都是一樣,當初就應當與林逸魚死網破。
林逸。
陸展清閉了閉眼。
昨夜過後,辛懷璋和紀連闕就直接找了林逸。林逸面對二人的質問,無所謂地從暗衛來推出了一個人,那暗衛一口咬定是他殺的度霜鎮的村民,別的一概,什麼也問不出來。
畢竟千巧閣代表的是江湖公正之地,林逸沒有直接的過錯也有治下不嚴的過失。面對辛懷璋提出要林逸以千巧閣閣主的身份,跟隨他們一同回去面見聖上時,林逸沉著臉,答應了。
幾乎是林逸答應的一瞬間,那暗衛咬破了嘴裡藏著的毒,頃刻斃命。
死無對證。
林逸這一走,就是半個多月,很快就到了年關。
臨近年底,事情極多,陸展清每日在千法堂處理大小事務,經常三更半夜才回到小院,就算影三睡了一日,他也要把劉銘叫過來,一點點地詢問影三今日的狀態和一切細節。
恰是黃昏,陸展清處理完年前的最後一宗案子,踏著一地的橘黃餘輝,邁進小院時,就看到丁酉拿著掃帚,老僧掃地般,在地上扒拉。
半空中,無痕與軟劍交纏,劍氣激盪,時不時給丁酉一直都掃不乾淨的地上再多幾片震落的樹葉。
自林逸走後,陸展清也不藏著掖著,時常把閒得發慌的丁酉和敬平叫來小院,也不知道影三和敬平是怎麼回事,一見面,這兩人就要動手。
「少閣主,他……」
影三見陸展清回來,一下子就蹭了過去,站在他身後,瞪著敬平。
敬平嘖了一聲,將軟劍纏回腰上,咂摸著嘴裡殘留的軟糯香氣,道:「不就是多吃了你一個糯米丸子麼,只剩一個你也好意思留給少閣——」
被丁酉踢了一腳後,他才閉上了嘴。
陸展清轉頭看著影三忿忿不平又不敢多說的表情,不由失笑,摸了摸他的頭。
「今日年三十,大家一起用個飯吧。」
影三這段時間被陸展清拘著伙食,不能太油膩,也不能太葷,天天參湯中藥,此時見到滿桌林林總總的菜式,半分眼神都分不出給別的什麼東西,只一個勁的埋頭苦吃。
敬平最能言善道,他咧嘴舉杯,以茶代酒,對陸展清說:「主上,等會我跟酉哥還得回去值夜,就提前祝您新歲安康!」
丁酉也跟著舉起了杯:「願主上新歲順意。」
只有影三,還在吃飯,還在跟面前的糖拌蓮藕死磕。
敬平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影三,咬牙切齒道:「等會再吃!」
好好夾在筷子上的藕片被他一撞,掉在了桌上,影三這才艱難地抬起頭,看了看敬平和丁酉,又看了看正偏著頭看著他的陸展清,連忙放下筷子,舉起杯子,磕磕巴巴地說道:「嗯…祝少閣主…嗯…」
之前他們兩個人過的時候可沒有這一出。
影三第一次面對這種場面,有些懵,憋了好一會兒才給出了最誠摯的祝福:「…天天有飯吃。」
敬平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就連丁酉一向神情肅穆的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陸展清眉眼彎彎,舉起杯子,和緩地說:「吉日惟良,歲歲安康。」
影三聽不懂陸展清說的話,可光是看著陸展清眼裡的和煦,聽著他話里的溫和,都讓影三快樂地想要飄起來。
年三十晚上要守歲。
晚飯過後,敬平和丁酉先回去了。影三消了會食,乖乖地進了屋子,把自己扒光,泡進了用藥材熬成的水裡。
外頭冷,陸展清也進了屋子,在一旁烹茶煮水,順帶支起了一個小火爐,烤上了些花生紅棗桂圓,一會兒好給一個饞得不行的人吃。
影三泡著偏熱的藥浴,額上很快發了細密的汗,頰邊染著些許紅。
他看著陸展清一會兒烤花生,一會烤紅棗,眼神愈發一動不動地粘著人。
陸展清把散發著香甜氣息的食物撥到一旁,剛放下夾子,就看到了影三亮晶晶的眼神。
溫熱的水讓影三原本就白的皮膚顯得更加白皙,像透亮的白玉。
陸展清心下一動,起身朝他走去。
影三小小地啊了一聲,忙往桶里坐,讓熱水漫過自己的脖頸,有些慌張地避開他的視線。
「躲什麼,讓我看看,身上的傷還疼嗎?」
影三感受著陸展清的手指按在他的後背上,口乾舌燥,連連搖頭。
他想要躲開這詭異的觸覺,卻又不敢真的躲避,只有木桶里的泛著藥香味的水在不斷蕩漾。
桶深,陸展清只能看到蝴蝶骨下方些許,已經淡了許多的疤痕在這具瑩白的軀體上還是惹眼。
他皺了皺眉頭,揉了一把影三的腦袋,道:「起身,出來,我看看。」
聽到這個命令,影三的臉瞬間漲紅,就連眼尾都染著一點粉。
他磕磕巴巴地道:「我、我我已經、好了,我……」
陸展清聽他拒絕,臉色一沉,道:「出來。」
影三無法,只好在他的目光下,跨出了木桶,濕漉漉地接受陸展清的審閱。
陸展清看得仔細,也摸得仔細,一點點地查驗著傷口的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