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頁
慕長寧起了個大早,匆忙用過早飯後,便提著食盒朝著宗堂的方向走去。
「師父早。」
慕長寧看著眼前一邊打哈欠一邊給他開門的老者,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長寧啊,你是不是想我折壽啊。一天比一天早,我這把老骨頭,快被你折磨死了。」
老者嘴上抱怨著,眼神卻粘在了慕長寧手上的食盒上。
「師父哪裡的話,師父老當益壯,福壽綿長才是。」
慕長寧笑著,將食盒打開,瞬間飄香四溢。
「長壽麵,紅雞蛋!」
他眼神發亮,拿起筷子就塞了幾口,嘀咕著:「今日也不是我的生辰啊。」
慕長寧跪坐在一旁,把剩餘的菜碟拿出來,一一擺好。
尊者突然盯著他,福至心靈,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篤定地說道:「我知道了,今日八月初五,是你的生辰。」
他笑得真誠,順著沒兩根的鬍鬚:「祝賀你十九歲,為師送你一份大禮吧。」
慕長寧看著他的笑容,心下警惕:「師父太客氣了——」
話還沒說完,尊者的手指就點在了他肩上,難以忍受的劇痛瞬間襲來。
所謂的大禮,就是在鍛骨的時候,用多了兩分內力。
慕長寧從宗堂出來時,腳步都是虛浮的。
儘管鍛骨的地方傳來陣陣刺痛,他的眼神卻是極亮。
抬頭看著紛飛的黃葉,幾乎是一刻也按捺不住的,就往前廳的方向跑去。
剛一進前廳,就看到紀連闕極沒規矩地歪坐著,捧腹大笑。
這人不用上朝的嗎?一個月里有大半月都能看到他。
慕少秋呵呵笑著,朝他招著手:「長寧,快來。」
紀連闕扎著高馬尾,帶著滿身的朝氣,笑嘻嘻地說道:「生辰快樂長寧!」
慕長寧也笑,朝他伸出手:「謝謝哥,生辰禮物呢?」
「嘿!」
紀連闕嚷嚷著,轉頭就嚮慕少秋告狀:「伯父你看看,長寧真是愈發學壞了,真是,男大十八、噢不,十九變!」
慕長寧哼笑一聲,佯裝苦惱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慕少秋一身灰色短襖,端坐主位,顯得沉穩而利落。
他看了慕長寧一眼,問道:「要在家中用午膳麼?」
慕長寧垂下眼眸,口是心非地說著:「聽父親安排。」
慕長寧與陸展清的那點事早就被一個天天聽牆角的人繪聲繪色地描述給了慕少秋,慕少秋聽後無甚反應,只說了句:「長寧喜歡就好。」
話雖這麼說,但慕少秋怕自家兒子隨自己,被一時的你儂我儂沖昏了頭腦,便給他下了死命令,必須鍛骨完成後才能自由出入慕家。
這半途的機會還是慕長寧央求了他好幾天,又保證把雲青禾給自己開的小灶分他六成,才終於得到慕少秋的同意。
「你小子,」慕少秋笑罵道:「去吧,連闕跟你一起,子時之前必須回來。」
慕長寧嗯了一聲,恭敬地作揖:「謝父親。」
慕少秋擺手,看向紀連闕。
還不等他發話,這人已經接得極為順暢,拍著胸膛道:「放心吧伯父,扛我也給他扛回來。」
出了慕家後,慕長寧反常地一言不發,惹得一旁的紀連闕多看了他兩眼,說:「你不會出門了太高興,失聲了吧。」
兩人一路輕功,到錦城時已是黃昏時分。
金秋時節,街上熙熙攘攘都是遊玩的行人,香車寶馬,笑語盈盈,長街上的燈籠在半空中緩緩地搖曳著,投出一圈又一圈淡黃色的光暈。
紀連闕看著眼前的街道,不由自主地讚嘆著:「沒想到,錦城也有這麼繁華的地方。」
用肩膀撞了一下身邊的人,紀連闕朝著身側看去。
「要去那邊逛逛麼?給你買生辰禮物。」
「不。」
慕長寧斬釘截鐵:「我要去見少閣主。」
紀連闕偷偷翻了個白眼。
「去去去,不過可別走正門,林逸那老東西天天發瘋呢。」
自上次林逸対陸展清下手的事被兩人抓了個正著,無論他如何解釋,辛懷璋都再難信他一分。
到最後,辛懷璋勃然拂袖而去,道:「林閣主,人在做,天在看,你等著聲名狼藉,遺臭萬年吧。」
紀連闕想到當天的場景就舒心愜意,樂不可支:「這老東西現在每天派人到處打聽坊間有沒有他的罵名,每每千法堂公開審案時,總要在那裡裝模作樣地表述自己只為公正只為百姓的心跡。」
慕長寧轉了轉手腕,極輕地笑著:「怕什麼,就得給他來什麼,讓他如願以償。明日我就讓明燁再去散播一些他的好事跡。」
紀連闕摸了摸下巴,讚嘆道:「真狠啊長寧。」
慕長寧拐進一條巷子,聲音自幽暗處傳來,滿是譏諷:「投桃報李罷了。」
轉了好幾個拐角,才在一處極為偏僻的角落裡停下腳步。
慕長寧看著眼前的牆,心潮澎湃。
仍是他熟悉的灰白色,抬頭仍能看見那高大且枝節橫生的杏花樹。
金秋時節,那高大的杏花樹仍是光禿禿的,深灰的枝條朝著天空延展,看起來執拗而孤寂。
他伸出手,手心貼住粗糙的石牆,心跳得極快。
這個時候的少閣主,通常已經用過了晚膳,正在院中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