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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說了麼,那陰陽當鋪淨幹些骯髒的齷齪事,而且賣的那紅藥子,都是贗品啊。」
鬧市的一處酒肆內,一些俠客們正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
一杯竹葉青下肚,就開始天高海闊地暢聊起來。
「可不是麼!」一名黃衣少年把一塊滷牛肉放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何止這些,我跟你們說啊,這些事,和千巧閣都離不開干係呢……」
黃衣少年一邊惋惜地搖著頭,一邊壓低聲音。一桌子上的四個頭都不約而同地靠近了些,聽著這駭人聽聞的竊竊私語。
「下次說清楚點,林閣主幹的事,跟少閣主可沒有關係。」
「還得是咱們少閣主有擔當,聽聞少閣主為了遏制陰陽當鋪的勢力,屢受重創,嘖嘖,真是,英雄出少年。
江湖中,一朝得勢,一朝失勢。
陰陽當鋪的事情鬧得凶,傳的廣,林逸身處是非中心,每日提心弔膽,精神緊張,對手下暗衛的打罵處死愈發變本加厲。
月色如水,寒煙如織。
慕長寧披著雪白的絨毛大氅,坐在遙竹院中,看著明燁給他傳來的各方的消息。
每每讀到千巧閣的消息時,總是會停頓許久,短短的幾行字總要反覆確認。
自那日生辰回來後,他失落了許久。
慕少秋和雲青禾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抓著紀連闕問東問西。而後,俱是長嘆。
四家之間感情深厚,聯繫緊密,每年都會輪流做東,彼此聚在一起,共度歡歲。
今年恰好輪到慕家做東,又是慕長寧第一次在家中過年,更是把雲青禾忙得暈頭轉向,連好好吃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
慕長寧提著食盒進門時,各類掌事主管魚貫而入。雲青禾正焦頭爛額地處理著一件接著一件的事情,明明是陰冷的冬日,額頭卻發了汗。
「母親,」慕長寧打斷了正欲上前的另一位管事的話,「天色已晚,先用膳吧。」
管事會看臉色,他恭敬地行了禮,退到了一旁等候。
「長寧,來的正好。」雲青禾眼神一亮,接過食盒隨意地放在了桌上,拉著他就往裡間走去:「替你縫製新衣的裁縫已經來了,快讓他給你量尺寸。」
慕長寧有些無奈,說道:「母親,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哪的話!」雲青禾瞪他一眼,說道:「新歲當然要穿新衣了!就是你父親那般的老頭子,都巴巴地求著我給他做新衣呢!」
慕長寧啞然失笑。
晚上,慕少秋在燈下奮筆疾書地寫著請帖。
雲青禾走上前去,挨著他的肩膀看了請帖好半晌,嫌棄道:「狗爬的字。」
慕少秋看著自己俊逸非凡的行楷,疑惑地摸著腦袋,而後一把攔腰抱起雲青禾,就往床榻上滾去:「夫人說的對,良辰美景,怎麼能用來寫請帖呢!」
當第一場細雪落在南域時,迎來了年夜。
日薄西山,黃昏的餘輝淺淺地映在將化不化的白雪上,染出一片明艷的橘色。遠遠看去,一切的景物都融進了夕陽中,融在了細雪中。
慕家的前廳,此時正觥籌交錯,杯盞琳琅。
「晏大哥,淮意姐,恭喜恭喜。」慕長寧舉著杯盞,走到兩人面前,笑著說。
他今日穿上了新制的衣服,一身素白,袖口處用燙金的紅線縫製著幾朵杏花,腰封灼紅,配著上好的白玉環佩,脫俗出塵。
這大半年,他眼中的狠厲與冰冷被打磨的溫柔了許多,愈發顯得眉目如畫。原先的木訥與驚慌更是無跡可尋。舉手投足間,俱是大家風采,隨性而合禮。
謝淮意臉上的笑明艷動人,打趣道:「長寧想要弟弟還是妹妹?」
「當然是要弟弟啦!」紀連闕風一樣地走過來,跟晏修竹碰了碰杯,一飲而下,說道:「要讓他從小就跟在我身後喊我哥!」
慕長寧斜他一眼,對謝淮意說:「生個妹妹像淮意姐姐這般好看也不錯。」
謝淮意神色溫柔,笑意盈盈,掩口笑道:「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長寧的話,可是越來越甜了。」
紀連闕忙不迭地湊前:「那是,也不看跟誰學的!」
他推了推慕長寧的杯盞,催促著:「快喝!上好的春日遙!」
慕長寧笑著,與他碰了碰杯,一口飲下。
酒香醇厚,入口幽長,馥郁的荷花香氣盈滿口鼻。
自上次從千巧閣回來,慕長寧就學會了飲酒。
罪魁禍首,當然是紀連闕。
家宴上琳琅滿目的菜品,應有盡有,熱氣騰騰又香味撲鼻,讓人垂涎欲滴。
「父親,怎麼不見師父前來?」慕長寧走到慕少秋身旁,低聲問道。
「嗯?」慕少秋將一筷子的水煮牛肉塞進嘴裡,說道:「你師父出不來,他只能在宗堂里待著。」
見慕長寧不解,慕少秋解釋著:「尊者武功極高,內力超群。因為一些事情,不能離開宗堂。這些舊事,日後讓尊者親自與你說罷。」
「是,那我拿些菜過去給師父吧。」
「不必。晚些我們這些老傢伙過去陪他,你多吃點。」慕少秋的眼神在慕長寧臉上轉了一圈,神秘地說道:「我給你準備了驚喜。」
無視慕長寧的追問,慕少秋已經轉了過去,興奮地跟雲青禾說著晚上的安排。
酒過三巡,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月明星稀,雪停了。化開了的雪濕漉漉的粘在地上,劃出一道道的水痕。